第25章

“我們試過很多辦法，每一次，每一次，我以為他死了，可是他還是活下來了……”

甯明楚接着梁友信的話說下去，“你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麼？”

甯明楚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即便是向鑫光，此時也不敢多嘴。

因為甯明楚的目光實在是太滲人了，那目光如同融化的鉛水順着脊背流淌，所經之處皮膚泛起細密的灼痛，仿佛連骨髓都要被燙出焦黑的孔洞。

“每一次，他都是從我的肚子裡面爬出來的，每一次殺死他，他都要從我的肚子裡面重新出生，出生後的他，會變得更加的冷血，更加的令我恐懼。”

甯明楚一隻手捂着肚子，一隻手捂住了嘴，痛苦的嗚咽聲被壓抑在了指縫裡。

梁友信摟過甯明楚，兩人仿佛是被困在大海中央唯二的幸存者，隻能在寒冷的冬夜互相取暖，“也許是覺得折磨我們折磨得足夠了，他讓我們将他改名為梁季恩，記名在我大哥的名下。”

“我以為我們解脫了……”甯明楚再次接過話頭，毫無感情的說道，“我會很快的懷孕，可是每一個孩子，都會死，都是意外……破傷風、食物中毒、食物過敏、磕磕碰碰……哼……我已經不記得我有過多少個孩子了……”

甯明楚嘲諷的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吳先生說，我所有的孩子，不過是梁季恩續命的工具而已。”

梁友信擡起頭，祈求的看向林薔，“您能夠超度我那兩個孩子，您一定能夠幫助我們的吧。”他以同樣祈求的目光對着陳科山，“法師，您是佛山這一代最有能力的人了，以您的能力，難道還不能讓梁季恩去死麼！”

梁家夫婦跪在地上，激動的身體遮擋住床尾處散落在地的珠寶。

林薔默默移動視線，當做沒有看到那些被收拾好準備帶走的金銀。

“梁季恩……我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我想到了！”向鑫光忽然拍了一下腦袋，注意到眼前的情況，尴尬的咬着下唇，露出純潔的兩顆大門牙，用手扶了扶眼鏡，“你們繼續……”

“梁季恩是誰？”比起梁友信從一開始的隐瞞到現在的祈求，林薔更想知道向鑫光想起了什麼。

“和白邑同一時期的名将。人稱仁德将軍的梁季恩。他十分看重軍紀，據說他從來不濫殺無辜，所帶的軍隊也都紀律嚴明，是位忠君愛國的好将軍，這才被百姓頌稱為仁德将軍。”

梁友信咬着牙，“沒錯，他就是我們梁家的祖宗梁季恩。”他擡起頭，似乎是想要抑制淚水，可是淚水隻是換了一個地方流淌，如同大壩決堤。

他難道不知道，不去疏通河流，隻顧使用逃避的方式回避問題，隻是延緩決堤的時間，迎接他的，将會是更加洶湧的浪潮。

“梁家世代供奉将軍像，每年都要請人來超度煞氣，所有梁家子孫在老宅，都會變得身體虛弱，即便是這樣，我們一直聽從祖訓，從不肯懈怠，可是我梁家的老祖，卻用這種手段對待他的子孫。”

林薔冷冷得看着梁友信的抱怨。

還真的謝謝你了，梁家如此“兢兢業業的超度”。

“我對你們子殺父，父殺子的戲碼，沒有興趣，我隻想知道，是誰教你們剝皮抽骨可以消除煞氣，又是誰教你們的換運術法？”

梁友信哭嚎的更加厲害，一張老臉上全是淚水，他沉浸在悲痛之中，在林薔不屑問詢的時候，和妻子痛哭流涕的抱在一起。

他顯然在躲避她的追問，林薔臉上不耐更藏不住，胸腔裡燥熱煩悶的火焰愈燃愈烈，幾乎要生出焚盡萬物的妄念。

她渾然未覺，這與素日的自己實在大不相同。

笃笃——

敲門聲解救了梁友信，也喚起了林薔的神志。

她等待的人來了。

“去開門。”林薔不再追問，站在衣櫥和床鋪之間的走廊上，目光沉沉的看向梁友信。

梁友信的哭嚎如同被掐住了喉嚨的青蛙，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掙紮。

他怒瞪着兩隻眼睛，動作緩慢的站了起來，“是……是誰……”

他的聲音喑啞，是在詢問，卻分明知道來人應該是誰，他在抑制自己的惶恐，即便他無法控制的顫抖。

“去開門！”林薔再次說道。

甯明楚拉住了他得胳膊，顫抖的往房間内側拉動，“不要去。”

梁友信一點一點朝着門的方向挪動，目光在林薔和陳科山的身上來回變換，似乎在等待着二人其中一個的挽留。

可是無論是陳科山還是林薔，均沒有任何的動作。

梁友信走到門口，冰涼的門把手瞬間涼到了他得心髒，他握了好幾次，才能抓住門把手，往下一按，門卡吧一聲，終于被打開了。

門外的人正是梁友信口中的祖宗梁季恩。

梁季恩臉上帶着怒意，在門被打開的瞬間，變成了拂面的春風。

“二叔怎麼開門這麼慢？”梁友信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林薔等三人站在房間内，臉上露出了誇張的驚訝，“三位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