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袍子不錯。”蘇轼也不急,多看了他兩眼,“我聽說你升任太子中允,薪俸漲了很多啊?”
“沒有。”新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在氤氲熱氣裡緩了緩神。“官家送的。”
王雱還沒從剛才“小狐狸精”的雷裡緩過勁來,現在不由得更加吃驚。他已經有幾日沒見到新荊,今天本來打好了腹稿,做足了準備,打算自信且堅定地來到他身邊說對不起你的心意我非常感動但這樣是不對的,結果被蘇轼這一打岔,腹稿正如煮熟的鴨子一般飛快地離他遠去。
他這幾日沉浸在“我同事到底是不是跟我告白了”的疑問裡不可自拔,竟然連新荊已經升職去宮中了都不知道。
“官家的賞賜給了你,卻沒有給呂惠卿。”蘇轼忍不住又笑,“這不對吧。呂惠卿也得了崇政殿說書,官家不考慮呂惠卿的心情,也不考慮王相公舉薦時的一片苦心嗎?”
“你不用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新荊心情平和地喝茶,“官家與王相公無間隙。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蘇轼似笑非笑:“我來找你們相公。”
新荊噎住了。他剛才本能地把自己當成了制置三司條例司的管理者,還以為蘇轼是來找他的。
“阿同有一封信要交給他。”蘇轼道,“他身體欠佳,需要休整幾日。另外關于青苗法他寫了一些東西,還要托二位轉交給王公。”
新荊:阿同,誰?
然後想起來這應該是在說蘇轍蘇同叔。
蘇轍的信啊……新荊頗感複雜。這讓王安石看了,隻會把蘇轍貶得更快。
河北轉運判官王廣廉奏請發給度僧牒幾千份作為本錢,在陝西轉運司實行青苗法。這事兒沒有彙報,屬于王廣廉私自運作,王安石知道後不再追究,打算順水推舟,把它當個試點來運作,但收益不佳。蘇轍先是拜見陳升之,後又給王安石本人寫信,力陳其弊。
蘇轍的信如果就是為這事來的,按照上一世的經驗,他馬上就會被貶出外,任河南府留守推官。但新荊提前幾個月設法在王廣廉那兒知會了一聲,王廣廉以為自己身邊有人洩底,這次的動作,就遠不如上一世那麼大,原本于八月份就會因為卷到此事被貶的蘇轍,也變得沒有那麼突出,目前還保留着制置三司條例司的職位。
雖然還沒走,新荊也沒打算留他。三蘇的刺兒都太尖銳,放在身邊,今天不出事,明天也會出事。
但具體讓蘇轍去哪,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新荊想了想。“你是希望這信是以官方途徑送到王參政手裡,還是希望以私人途徑送?”
蘇轼笑了笑。“你這茶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傻了。”
新荊憤怒地放下茶杯。
王雱:“給我就行。”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這封信放入袖中,欠了欠身。“不送。”
蘇轼走後,新荊仍然氣不順,轉向王雱:“你就這麼讓他走了?他擺明了讓我們替他跑腿走私人關系,偏偏還空着手來,這是什麼态度?!”
王雱默默地從桌子後面拎出來整整一提酥油鮑螺。
新荊:……
王雱又從桌子後面拎出來雜色荔枝蜜餞、生腌水木瓜、滴酥、越梅和紫蘇膏。
王雱:“他來得早,專門差人搬了一筐進來。”
新荊:“……我們制置三司條例司裡有人喜歡這些嗎。他送禮也不過過腦子。”
王雱一愣:“你不是喜歡這些。”
新荊也一愣。“誰說的?”
王雱:“上次吃飯的時候我看你隻吃蜜餞,把面前一整盤蜜餞都吃完了。”
新荊:……那是因為它離得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