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不能說。他已經在盡可能地避免身上出現和王安石本人一緻的特點,但這很有難度。然而王安石隻吃面前的菜在京城已經是個梗了,那簡直是有專利的。
新荊:“……我喜歡。”他權衡再三,最終艱難地擠出了笑容。“我特别喜歡蜜餞,謝謝你啊。”
太好了。王雱的内心陡然一輕,像外面那個正從樹梢上突然振翅飛高的麻雀。
太好了。他心道,讓蘇轼把他那些茶葉換成點心重新送來是對的。
“那這些你都拿着。”他高興道,“我不好這口。”
“那多不好意思。”新荊艱難地假笑,“怎麼說也得給大夥分分。”
“真不用真不用。”
“真不行真不行。”
“那好吧。”王雱還以為他是過意不去,就掂了一包酥油鮑螺,招呼人把剩下的一筐擡到新荊那屋裡。
新荊陷入了麻木。
“……蘇轍這個事,”他緩了一會,道,“你怎麼想?”
王雱:“我不知道他信的内容。”
“不看信也能猜到幾分了吧。”新荊道,“他很清楚你父親的脾氣,這信從他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後果是什麼。”
王雱意外地看着他。
“那也是他自尋的。”王雱斟酌片刻,慎重道,“他之前逐條反駁青苗法,志不在此,制置三司條例司也不能強留。”
“他可以走,但是不能留給司馬光把柄。”新荊道,“這麼說吧,你不一定凡事都聽你父親的。”
王雱更加吃驚。
“我不是想離間你們關系……”新荊字斟句酌,“你太重視你父親對你的評價,這會讓你背負很大的壓力。”
“……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新荊心道,你當年就是為了維護我而死的。
————
神宗看着面前的人。他現在逐漸找到了平衡,這種平衡不是說君臣關系的平衡,而是如何與一個看起來非常熟悉的陌生人之間到底該如何相處的平衡。
比如說,他以九五至尊,敬重王安石,信任他的方案,并為之鋪路。這做起來确實有一定難度,也叫他背負了不少壓力。
而現在,面前這個人,看起來跟王安石很像,但是他年輕,更謹慎,更拘束,更細緻地觀察着皇帝的言行,姿态謙遜。
當這種謙遜表現在一個跟王安石很相似的人身上,這種場景就更微妙。
比如說。神宗心道,我讓他穿這身衣服來,他就會穿着來,而這在王安石那邊是不容易實現的。
又比如。神宗心道,我試探他的邊際,令他感到了不适,但他仍然忍了下來,這在王安石那邊也是不容易實現的。
——他似乎非常擅長忍耐。神宗心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似乎還可以承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