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荊依然對他十分排斥。而李憲已經察覺了新荊對自己的反感，雖承皇谕，态度卻很謙和。

被彈劾的是王韶，新荊并非王韶上級，按理來說，新荊應該回避，隻不過現在王韶難以聯系，李憲推說輾轉找到了新荊，不得已，隻能先與他商議。

“王機宜若是在甘谷城，明日一早便能趕回。”新荊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本官也在京城，并不方便繞過秦州州衙衆人直接對接來使。這相當于越過了李師中這一州之丈，甚是不妥。他對李憲道，“我這邊了解的情況多來自于秦州。但王機宜若是在古渭寨，九三路程險遠，最早也許明晚才能趕回。”

李憲點了點頭，臉上有一絲倦意。新荊心思轉了轉，道：“秦州已在城内準備了客房，走馬承受今天不如早早歇息。”

李憲此時又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新察訪，某奉陛下之谕……”

“我不去。”新荊陡然警覺，猛然站起後退了一步，道，“謝陛下恩典，但我真的不去，你不用再拿出來了，拿出來我也不會收。”

——司馬光推辭了幾次，五次？司馬光不要某個差事就能不要，他不想要的差事就推不出去？這不開玩笑麼。司馬光怕不是從自己這學來的成功經驗。

“不是要職，”李憲盡可能往新荊懷裡塞，愁苦道，“您就别再推了。”

“我領聖命在秦鳳路察訪市易法推行情況，如今時間尚短，并無建樹——”

“其實是這樣。”李憲頓了頓，“陛下上個月染了風寒。”

新荊一怔。

“……還沒好嗎？”

“我說這話不太合适。但，”李憲委婉道，“如果您真的希望王韶王機宜免受非議，面聖是最直接的方法。如果您真的不想要某個官職，面聖也是最直接的方法。陛下仁厚，絕不會強迫臣子。”

李憲見對面的人發愣，立刻将那诰命插進新荊腰帶裡，退後幾步，施禮道：“條例司已啟青苗。上下紛紛，天下洶洶，官家心憂，又有何人解憂？望速啟程。”

“我……”新荊猶豫道，“我認為青苗法沒有問題。而且我在這兒的任期也沒有結束。”

言下之意，他哪怕是暫時回去，也是堅定的變法派。有王相公在前面開路，他能跟神宗說什麼？

他上一世就沒說過什麼寬慰人的話，反倒是神宗時常服軟寬慰與他。

李憲歎道：“陛下囑托，若新察訪有異色，某需仔細核查王韶機宜在秦鳳是否有攀附、侵占京城要員之失。”

新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現在他聽明白了，汴京城那位年輕的神宗陛下懷疑自己幾次推遲入京，是因為自己被王韶或軟或硬地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