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荊:“……藥?”
章惇道:“對。你難道這會兒又不頭疼了?”
新荊愣了愣。他确實感覺頭暈目眩。
既然頭暈不适,那吃藥就是對的。既然藥是王雱買的,那應該沒什麼不妥……
章惇親切地拍他的肩膀,端着碗,道:“官人,該吃藥了。”
……
曾布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桌上四個酒碗變成了四個空碗,他現在看章惇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個白日行兇的鬼。
章惇無視了曾布的視線,兀自晃了晃酒壺。呂惠卿忽然道:“夠了。”
“是我自己要喝。”章惇看向他,笑道,“這酒确實不錯,不知道下次再碰到得到何年何月。”
章惇:“吉甫兄再來點?”
呂惠卿冷冷道:“不。”
“金樽清酒鬥十千。”章惇長歎道,“真是可惜了。”
章惇回到新荊身前。年輕的同僚此刻已經有些意識昏沉,他得趁着人睡着之前問點問題。畢竟費了這麼大功夫,回頭新荊如果真要找他算賬,他也逃不了。
“玉成兄,”章惇輕拍新荊的肩膀,道,“你還好嗎?”
新荊遲緩地看着面前某個地方。他現在甚至不覺得頭痛,倒像是整個人都被浸在了熱水裡,心跳極快,呼吸短促,持續地燥熱流汗。周圍霧氣蒙蒙,而天地緩慢旋轉。
“倒也沒别的事。”章惇循循善誘,道,“王相公之前也派人去了解河北路的青苗事宜,但去的人都畏懼韓琦,帶回來的信息摻了水分。你從秦鳳路來京,要經過河北路,以你所見所聞,到底有沒有騷亂?你察訪秦鳳,并非察訪河北,但兄弟們幾個私下聊聊而已,不是什麼大事,你也随便一說。”
新荊:“……沒有。”他一旦開始思考,就又感覺頭疼,忍不住皺眉,“你們是不是沒考慮地方上有人,會為了對抗新法而故意滋擾百姓,讓他們生事……”
曾布看向章惇。章惇對這個回答也有些意外。
實際上新舊黨确實還沒對抗到這個地步,新荊在醉意之下,說出來的其實是未來的東明縣事件。
他确實是喝多了。
“撇開故意生事的那部分。”章惇想了想,又道,“河北路還算太平嗎?”
“青苗的話,在南方會順利得多,但不至于讓北方生變。”新荊内心挺欣賞這個問題,他也曾考慮過為何保甲法在南方遭遇抗議,在北方倒是順利得多,和青苗正好反過來。“……子厚用心了。”
這回輪到章惇一怔。他忽然感到了一絲異樣。他好像是在用王安石給他交代的任務——“去想辦法了解河北路真實的情況”——為擋箭牌,去折騰王安石本人。
這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曾布則沒有那麼敏銳,他腦子裡回旋的其實是剛剛新荊說的他跟王雱沒有兄弟關系的事。
曾布知道王安石有時候會給章惇下任務,但他覺得章惇最近實在是有些急功近利。就算韓琦像座火山一樣即将爆發了又怎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還有王相公頂着呢。如今這樣逮着自己人刨根問底,還不如把文彥博抓起來,打一頓狠的,問出來的肯定比這多。
欺軟怕硬啊!
他趁着章惇發愣,連忙湊過來,對新荊問道:“你覺得條例司裡誰最帥?”
他立刻收到了章惇和呂惠卿一起投射來的鄙夷的視線。
新荊愣了愣,道:“元澤。”
曾布失落地看着他。
曾布撓了撓頭,道:“前段時間聽說,王相公和程颢聊天,王雱披散頭發,赤着腳,穿着女裝就出來了,有這回事嗎?”
新荊怒道:“一派胡言!!”
曾布立刻道:“我又聽說,官家欲效仿漢代趙飛燕、趙合德事,讓你們兄弟二人都去了宮中過夜……”
新荊一手抓住他的領子拽着站了起來,因為震怒到極點,雙唇發抖,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曾布驚恐申辯道:“不是我!不是我!隻是有人傳言,你們兄弟二人今天一早從宮中出來,聽說還是守門人親口說的——”
“沒有元澤!”新荊怒吼道,“昨天夜裡在紫宸殿留宿的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