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種建中本來已經快睡着,這時候又睜開眼,苦笑道,“我隻是突然回憶起來,官人你說過,最初你在飛将軍廟決定救我性命,就是因為你兄長幾個月後會去環慶做官。你救了我,是希望我投桃報李,以種氏的身份多多幫襯你那位兄長。”
“沒錯。”
“……好。好。”種建中緩緩道,“王元澤?”
“王雱王元澤,崇政殿說書,管勾環慶路軍器監。”新荊表情緩和下來。種建中終于開始對王雱感興趣了,自己這段時間總算沒白給他講這麼多次。“家兄擔任殿講一職已經有段時間,但目前還沒到環慶軍器監赴任。我這幾天就在想,西北戰況錯綜複雜,跟文書戰報中所呈現的大有不同,你多年跟随種谔對抗西夏,對陝西四路當地情況也熟悉,必能和他相互挾持。元澤的環慶軍器監如果運作有力,未來也能給鄜延路的軍械補給助力,認識一下,這對你們二人都是好事。”
種建中忽然道:“這簪子也是你兄長給的?”
新荊一怔:“不是。”
那太好了。種建中心想,不然我現在就掰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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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建中在安濟坊住了三天。第二天種益看他沒什麼大事,決定提前一步回泾原路經略司。重傷看多了,種建中的這些皮外傷在他眼中完全就是毛毛雨。
但中毒造成的視力受損卻引起了種益的懷疑。
“我帶來的藥算是珍品。”種益道,“你怎麼一直說你看不清楚?我再留給你一些,但别吃太多,是藥三分毒,吃多了也沒什麼好處。”
“你那藥我一粒都不會再吃。”種建中道,“徐軍醫也給我開了方子,我甯願慢慢拔除毒性。”
種益:“等等,慢慢是什麼意思?你還打算在外滞留多久?五伯如果知道你這個态度,等你的就是鄜延路的軍法了。”
種建中解釋道:“我得去秦鳳路,到了那裡如果還是看不清,我自然得在秦鳳再滞留一段時間。”
種益:“……”
種益一字一字道:“你對五伯,也想這麼解釋?”
種建中略感心虛:“十五哥你如果能向鄜延轉告一聲,建中感激不盡。”
“你想都别想。”種益索性退開一步。“青澗城種谔的鞭子并不遷就自家人,你想惹他發怒,我隻有敬佩的份,絕不敢摻和進去。需要錢的時候可以寫信來原州,其他的,你自己看着辦吧。”
種建中見他去意已決,隻得也拱了拱手。“那位弓箭手巡檢趙普,你可以留着培養培養。他的膽略超過了尋常巡檢,可堪一用。”
“記住了。”種益笑道,“如果不是因為他,你剛來的第一天就得了藥材,不必硬挨這一天多時間,你那仆人也免去了藥局的辛勞。……你倒是心寬。”
種建中猶豫片刻,道:“我有個朋友,他認識的一個人被家族兄弟拖累,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種益:“我沒有什麼建議。我羨慕還來不及。”
他牽過自己的馬,翻身上去,喝道:“什麼時候你混成了朝廷大員,也讓你嘗嘗被我們幾個哥哥拖累的滋味!”
種建中追上兩步,急道:“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種益放聲大笑。“走吧!建中兄弟。”他笑道,“鄜延路和泾原路留不住你,你就到秦鳳去!如果你哪天真成了拖累種家的禍患,也輪不到我親自收拾你。——走吧!”
他喝道:“你敢在五伯眼皮底下離開鄜延,孤身一身深入環慶,論膽略,我不如你!弓箭手巡檢趙普能認出你們的破綻、故意刁難,你仍能寬恕他,論心胸,他也不如你!你注定會擁有廣闊的天地,如果有人決意要把你拖到泥潭中去……”
他瞥了一眼種建中那位所謂的仆人,續道:“那就是決心要與種氏為敵。”
種益踢了踢馬腹,視線轉回到種建中身上,道:“告辭,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