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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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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高挑白皙的正是仙遊人蔡京蔡元長。他本來應該在一個月後才随同王雱入陝,但李複圭的戰敗、西賊進入甯慶二州以及莫名離開官道進入甯州又突然失蹤的秦鳳路察訪新荊,這三條消息疊加,令他們二人的行程也變得像皇帝的心情一樣瞬息萬變了。

蔡京覺得新荊沒出事,也不希望他出事。基于他們二人之前的幾次交流,他目前仍寄希望于這人能通過開封府或者條例司,或者王相——甚或是天子本人——給自己開辟嶄新而美好的升官的路子。如果新荊死了,自己這段時間艱難克制了羞恥心的勤學和苦練,未免都打了水漂。

而相比較新荊,和王雱的相處也充滿了不确定性。都是臨川王氏,王雱對待蔡京的态度充滿了公事公辦的氣息,這位新荊名義上的兄長待人謙和但疏遠,以至于蔡京覺得他對自己有意見。

為什麼會這樣。蔡京心想,我弟弟娶了你妹妹,我們理論上來說也可以以兄弟相稱了,你卻當我是個外人。你另一個兄弟倒是不當我是外人,讓我給你們二位都做好服務,但你倒好,始終擺出一副潔身自好的架子。

——你們兄弟到底要我做怎樣,能不能給個準話?

他覺得新荊不可能出事,條例司上下也覺得不可能。但失蹤的訊息白紙黑字,同樣相信自己下屬能力的皇帝本人卻發了怒。站在皇帝的立場上,可能覺得他自己以天子之尊統領全國,卻無法掌握一個人的行程實在過于離譜,于是這筆賬最終算在了甯州的頭上;計劃近期赴任的王蔡二人也在聖令下提前動身,按照皇帝的要求,要借着這個時間,看看環慶及環慶附近幾路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皇帝在下這命令之前動了心思。他的要求與王雱的環慶路軍器監設想并不沖突,因為神臂弓的制造無法通過某一路單獨實現,金木、絲枲、筋膠、角羽等主要原材料都需要在産地附近設立作院進行生産,其中的金木絲枲尚且好說,上等品質的筋膠角羽卻需要從西夏獲取。當初獻弓的是個黨項人,他對于品控的把握極高,也導緻神臂弓的量産需要聯動陝西邊境各路的力量。王雱這趟如果能一并考察主要原料的作料場選址,能為他自己未來的工作帶來裨益,于是行程的提前,在王安石本人那裡也得到了認可。

這就導緻蔡京接到聖令後一聲長歎,倉促告别自己弟弟蔡卞,懷着“我還會再回來”的複雜心情最後看了眼大宋汴京城,就不得不跟着王雱踏上去西北的路。這一路上,王雱都顯得有禮有節,而在這定邊寨吃頓飯的功夫,王雱突然打翻酒壺,在那兩位軍漢身旁落了座。這一系列舉動落在蔡京眼中,不免顯出幾分異樣。

蔡京也聽到了鄰桌“傷了一位赴秦鳳官員”的隻言片語。但從京城去秦鳳的官員其實很多,你又怎麼判斷是新荊本人受了這位軍爺的攻擊?火藥味這麼重,在當地惹出是非來,我也要受你牽累!蔡京心想,凡事應當謀定而動,王衙内還是太年輕了。

蔡京不得不跟着王雱坐在了桌邊,思慮再三,便朝桌邊那二人笑了笑,道:“我們二人初來乍到,我身邊這位久居京城,聽說了不少邊關戰況,心裡着急罷了。如果您二位了解近期的西賊動向,我們也可以花錢買些消息。”

雖然王雱給他設了個仆人的身份,但蔡京心有不滿,當仆人未免折份兒。新荊讓他畏懼,王雱則讓他不以為然,于是這時候開口,語氣再客氣,也是根本沒把王雱假定給他的仆人假身份用起來。

蔡京一邊說着,一邊說着将自己的包袱放在膝上。那包袱沉甸甸的。他笑道:“我們還打算在秦鳳做些生意,如果西賊戰意熾熱,我們這趟生意怕是也不好做。多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子,二位多擔待。”

李忠看向種建中,種建中表情寡淡,看不出在想什麼,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李忠無奈,隻得對那姓蔡的回道:“二位客氣!我知道的也是大路邊的消息,朝廷裡要推青苗之法,秦鳳這邊已經準備開始,永興軍路那邊本來速度也挺快,但司馬知軍到任後中斷了推行,換用舊法維系糧草,倒是穩下了人心。”

王雱不由得皺眉。蔡京若有所思,道:“青苗法本是為緩和民間高利盤剝,為何在這兒與軍需糧草牽連上了?”

“這問題,就隻能問上面那些人物了。”李忠苦笑,“我倒是聽說司馬知軍親自從鳳翔府北上甯州,巡察慶州邊地,發現了唐代吐蕃會盟遺址,在那兒待了幾天。”

蔡京:“司馬知軍在西北,倒是也沒忘了修史書的事。”

他見那李忠仍局促不安,親自為他倒了杯茶,笑道:“我們兩人都是南方人,但也知道李唐與吐蕃會盟已成舊事,比不了種世衡當年建青澗城的壯舉。二位既然來自鄜延,想必也是種谔将軍麾下;聽聞種家将治軍嚴明,二位雖未披堅執銳,但舉手投足有飒爽英武之氣,西軍之整肅可見一斑!以小窺大,西賊何懼也,将士英武,便是庇佑我朝國祚綿長、我等生民安康之仰仗。”

這話如果是隻手的模樣,已經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把鄜延路、種家和李忠等普通士兵都撫了一遍。李忠哪裡招架得住,連稱不敢當,但表情已經明顯和緩下來,呵呵一笑,道:“你們是南方人,可能想象不到。我老家就在交戰邊界。我殺西賊,多用一份力,我叔伯就能多種一分地,就能養活家裡幾個娃兒。哪有什麼大義,都是拼命求活。”

李忠主動叫了一壺酒,他也不客氣,自己倒了一杯喝了,指着種建中說道:“我身邊這個,家境比我好百倍、千倍,但上陣殺敵從不退半步,是個好漢子。我們都是粗人,舞刀弄槍慣了,如果得罪了哪位貴人,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李忠已經察覺了種建中和面前這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此刻懇切道:“他既然已經滞留秦鳳,必然是領了罰,連鄜延也回不去;他心直,沒有您二位這樣的見識談吐,要是說錯了什麼,您也别放在心上。”

蔡京探詢地看向王雱,卻發現王雱早已經沒有在聽,正凝視着這店外某處。那裡有個人正與胡商交流,相互别過,胡商上了駱駝離開,這人沉思片刻,然後轉身回這店裡來,道:“貨沒到,我們還得再住一天……”

王雱緩緩站起身來。那人的話本是對着種建中說的,結果一擡眼看見王雱,猝不及防,整個人愣在當地。

王雱笑道:“玉成。”

新荊回過神,又驚又喜,快步走過來。那李忠察言觀色,立刻讓出自己位子,并以眼神示意種建中也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卻不料種建中仍是石頭一樣的模樣,李忠不敢不再等他,當即走人。

新荊端詳面前的王雱:“你們行程提前了不少。京中還好嗎?”

王雱笑了笑:“京中還好,你看起來卻有些糟。”他虛指自己耳尖,道,“你這兒是怎麼回事?”

“磕在門框上了。”新荊随口編理由,拍了拍種建中肩膀,道:“這是将門種氏的種建中。我路上幸得這位小将軍傾力相助,他雖年輕,但膽略和見識都不俗。你們認識認識。”

他又轉向種建中,對他介紹道:“這位是家兄王雱王元澤,之前跟你提過。”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還有個人,于是又看向蔡京。

蔡京萬萬沒想到新荊真在這兒,正僵在那兒不能動彈,全無剛才談笑風生、八面玲珑的模樣。他本人也搞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懼怕新荊,但每次面對這人,他都有一種所思所想全被提前掌控了的窒息感。這時候新荊的眼神看過來,他手一顫,将茶杯放回桌上,道:“在下蔡京,字元長,家在興化軍仙遊縣,慈孝裡赤嶺……”

新荊詫異地看向他,心說你這個介紹還挺實誠,就差沒報你是哪村哪戶你家裡有幾畝地了。不過現在他心思不在蔡京身上,也沒空去管他。

“元澤是為了弓弩原料的事來的?”

“一方面是。”王雱點了點頭,“另一方面,我也想去秦鳳看看你。你在甯州沒了消息,實在令人擔憂。”

新荊感覺内心流過一股暖流。王雱這話并不作假,自己從戰場回來的感受非常糟糕,而家人的關切如同熱泉一般,正将這段時間的焦躁情緒安撫下來。

“你如果時間充裕,我就陪你在定邊寨多待幾天。”新荊道,“我去年年底就與那胡商打交道,你要的東西,我也能幫你打聽。”

“如此甚好。”王雱笑着點頭,“我在定邊寨還沒住處,晚上就要多多打擾玉成了。”

新荊一怔。他之前确實定了最後兩個房間,一個是他和小種休息用,另一個則是給胡商備的。如今胡商的那間下房雖然空了出來,也不該讓王雱和蔡京擠一間。

“小種将軍近來一直在我房裡休息。”新荊想了想,道,“他中毒傷了眼,有些外傷也還沒好,就别讓他搬了。”

“中毒?”王雱喃喃道,“外傷?”

王雱看向種建中,年輕的小種将軍仍一言不發,目視前方,乖巧低調,仿佛璞玉一般純粹而清澈。

“那就這樣。”新荊也看向種建中。他這段時間與種建中相處融洽,并不想委屈了他,說道,“我那間房相對舒服一些,小種和元澤去住,我今晚上去跟元長睡一覺。”

幾人中反應最大的竟然是蔡京。他這次手沒有顫,但全身顫了顫,臉唰地紅了。他本來就白,西北這一趟竟也沒把他曬黑,如今臉紅至斯,仿佛霞光映雪、玉堆生煙,不禁讓人拍案稱奇。

新荊:“……你有什麼意見。”

蔡京心說我哪有什麼意見,我隻是還沒準備好。但他沒意見不代表别人沒意見,王雱凝視着蔡京的反應,緩緩道:“玉成不必去了,我、玉成和這位小将軍一間,元長自己一間。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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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新荊照例給種建中換藥。王雱看見了種建中身上傷痕确實不少,不由得歎了口氣。新荊敷完藥擦了手,回到自己那床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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