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路128号餐館,今晚18點見——庫洛洛】
斯黛拉一個激靈,就從病床上起身,拽住床頭櫃的外套,一邊往身上套一邊沖出病房的房門,一路小跑到了走廊的盡頭,電梯在1樓許久未動,此時正是電梯繁忙的時間,斯黛拉幹脆沿着推開旁邊應急通道虛掩的門,順着向下的瑩綠色指示燈走樓梯到了一樓,來來往往的是辦理入院出院的患者和家屬,還有推着小車的醫生護士。
推開大廳的玻璃門,整個世界陡然安靜,初秋的寒冷讓她打了個哆嗦。
來不及多想什麼,斯黛拉攔下了一輛路邊的計程車,焦躁地看着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在沒有堵車,斯黛拉來到了修理路128号的位置,偌大的招牌寫着巴托奇亞語的“幸福餐廳”,商業街統一樣式的号牌就在招牌下面,十分醒目。
斯黛拉推門而入,門上的黃銅風鈴碰撞出急促的樂聲。
食物的香氣和暖意撲面而來,餐廳裡已經有人們的共享美食的歡笑聲了,現場演奏的提琴樂聲悠揚婉轉。
複古燈罩下,燈光是讓人覺得溫馨的暖橙色,照在深綠色的沙發絨布面上,華貴非常。額頭纏着繃帶的黑發青年穿着合體的西裝,慢條斯理地看看菜單,似乎并沒有注意她的到來。
斯黛拉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的外套衣角,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的拖鞋,似乎除了第一次見面自己都是狼狽又不合時宜。
“對不起,我睡着了。”
庫洛洛擡頭的時候,斯黛拉才注意到青年有一雙透黑的眼睛,像是白紗布上的黑發,神秘而深邃。
青年笑而不語。
“我沒有看到消息,沒有讓你久等吧……總之,對不起。”斯黛拉垂喪着頭,把毛躁的碎發别到耳後,越發懊惱起來。
“你沒有來晚,才17點45分。”庫洛洛擡起腕表看了時間。
沒讓對方久等就好。斯黛拉長舒一口氣,衣裝不夠得體,主要尴尬的是自己,因為睡過頭遲到,是耽誤對方對方的時間,如此在心裡開解,才在庫洛洛的對面坐下。
庫洛洛說:“昨天的動靜很大,你還好嗎?”
“我都已經好好地坐在這了。”斯黛拉失笑,搖了搖頭。
“醫生怎麼說?”
似乎在批評隐瞞病情逞能的頑童,庫洛洛的目光落在斯黛拉放在桌面的手上。
斯黛拉低頭,輸液的手背上,留下了白色的醫用膠帶痕迹。其實更大的破綻,在她還沒來得及換下住院部的病号服。
斯黛拉沒法掩飾,老實說:“已經好了,我确實受了一點小傷,但治好了,現在就是餓的要命。”
“那就多點一些吧。”
好在庫洛洛沒有不依不饒,遞給她菜單,上面已經勾選了一道湯菜和牛排,顯然不夠兩個人的食量,是等着斯黛拉來了按她的喜好再點些。
“我來買單。”庫洛洛說。
這次見面是庫洛洛的邀請,卻是斯黛拉的請求,不好說應該誰要請誰。好在兩人都不缺金錢,斯黛拉就不多辭讓,随便選了幾道高熱量的菜,遞給了一旁等候的金發女侍者。
“謝謝。”
“隻要你吃得愉快。”庫洛洛說:“我記得昨天分别時,你有問題要問我?”
“是。”
對面的青年神色溫柔且放松,在餐廳柔暖的氛圍中,斯黛拉幾乎将要遺忘墓地大廈的那一滴眼淚。已經将事情說出口的斯黛拉,昨天越過了最大的心理障礙,便不難再開口追問問題的答案:
“我想知道,你在什麼時候離開的流星街?當年居住的地方有什麼特别的建築、風貌?這些問題可能有些冒昧,我隻是想要确認……”
“沒關系,我不介意。”庫洛洛說。
被打斷的斯黛拉止住了多餘的解釋。
庫洛洛繼續說:“十二年前的時候,我住在流星街馬洛洛斯幫的地盤,那裡有一座破舊但漂亮的教堂,還有堆滿垃圾的森林。後來,我翻越大漠離開了那裡。”
記憶的剪影從深處發掘出來,将斯黛拉拽回十二年前,再次置身于那輛颠簸的面包車,透過灰蒙蒙的車窗望着那奇特而破敗的世界 。四處是污水橫流的廢棄物,教堂聳立的鐘樓爬滿了綠色的藤曼,這一抹罕見的生機總能從垃圾山不能遮掩的地方冒出來,悄悄地留在了記憶的角落。
斯黛拉記得煤油燈将盡時昏暗的光,落在森林起伏的地面上,垃圾從平坦地區溢出到這裡,與落葉混雜,她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的摔倒,直到看見手電筒慘白的光……
手的顫抖使得餐具與瓷盤發出叮當的響聲,當事人無法控制,亦或者已無心在意。
“我……”
“先吃飯吧。”庫洛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