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秋衣的顔色,原來,是鮮血的殷紅。”
“我猜對了嗎?夫人。”
柏婪說出那句話後,夫人就放棄辯駁了。
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被面前這個聲音溫和好聽的人類青年。
柏婪輕輕地說:“所以你其實很喜歡雪孩,喜歡到……願意替她承受伯爵的侵犯而死去,是嗎?”
夫人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長歎了一口氣,像是吐出了所有的隐忍與煎熬。
她緩緩開口:“你和她很像。”
柏婪不解:“我和雪孩?”
“嗯。”夫人似乎陷入了回憶,用帶着些懷念的語氣道:“像月亮。”
柏婪看了眼窗外,餘晖漫天,不見落日。
柏婪露出些許疑惑:“夫人見過月亮?”
夫人搖了搖頭:“聽一個朋友說的。”
她的眼中泛起柔光:“他說月亮很白,很亮,高懸在雲層之上,遠離所有的肮髒和不堪,映照着整個世界最幹淨的部分。他還說……”
夫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柏婪追問道:“還說什麼?”
夫人笑了下,看着柏婪的方向道:“他還說,月亮也很笨,明明自己的光都是借來的,卻總想着照亮他人。”
柏婪沉默了。
夫人又像是想起什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語氣輕松地說道:“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那個野丫頭,我隻是……不想看見雪花被鮮血玷污而已。”
柏婪看向夫人:“所以……你把脫不掉的紅秋衣,給了她。”
流血,寓意花苞成熟至能夠被采撷,代表着青澀少女的長大。
夫人把自己的紅秋衣給了雪孩,這樣雪孩流血的時候,就不會被伯爵發現。
這樣,她就可以永遠不用長大,永遠不被侵犯,永遠不會和她一樣,成為男人欲望的容器。
夫人希望雪孩永遠像雪花一樣。
美麗、潔白、自由。
盡管代價是自己走入深淵。
“快到時候了……”夫人的眼底再次被悲哀與絕望覆蓋,她跟了伯爵許多年,深知伯爵的實力,她并沒期望别人真的能救她,這裡是伯爵的領域,沒人能在這裡戰勝他。
這時,門開了。
柏婪和夫人同時向門口望去,夫人的眼中空無一物,柏婪的眼中,一群人魚貫而入。
他連忙安慰夫人:“沒事,是我的隊友們來了。”
他問道:“你們怎麼找到的這裡?”
習禮回答道:“我們按照約定找不到就回雪孩的房間了,是她告訴我們的。”
柏婪驚訝:“雪孩不是不知道夫人的位置嗎?”
“是呀。”宋茶茶道:“她說,是雪花告訴的她。”
聞言,夫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扭頭看向窗外——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不知已經下了多久,又聽了多久。
柏婪也意識到了什麼,問道:“雪孩……什麼反應?”
陳绯紅搖搖頭:“瘋了似的要跟着來找夫人,剛出門就被一隊仆從攔住了。還是習禮發毒誓說會幫她保護好夫人,這才沒當場表演活吞同類。”
夫人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随後無奈道:“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夫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目光落在遠處的梳妝台,輕聲說道:“你們走吧,快到時間了,我想……自己呆一會兒。”
柏婪看着夫人深藏在溫柔裡的恐慌絕望,他無比确定一旦他們離開,下一秒,梳妝台上的剪刀,便會插進夫人的心髒。
他在夫人面前緩緩蹲了下去,夫人看不到,卻感覺冰涼的手腕忽然被溫暖覆蓋。
柏婪覺得自己一向是個嘴笨的直男,不會說什麼安慰的話,此刻也隻是幹巴巴道:“我們不走,我說過我能救你,你不相信我嗎?”
殊不知,在其他人眼裡,柏婪此刻無論是神色還是語氣都是難得的溫柔,充滿了真誠與善意。
絕望之時,遇到這樣的人,聽見這樣的話,無疑是最好的救贖。所有人都以為夫人就算不信,也會抓住這最後一點希望。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夫人被柏婪握住手腕,第一句話竟然是:“你能碰到我……是不是意味着,你和你的朋友在這裡,也會受到傷害?也會死去?”
柏婪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道:“應該吧,我們還不知道。”
說完他笑着補充道:“畢竟還沒試着死過。”
夫人卻神色更加堅定:“我們在廣告裡都會受限制,伯爵的能力隻發揮了不到百分之十,你們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強大。我早就預見過自己的死亡,沒事的,這是我的宿命。我曾經在廣告裡屠殺過許多你們的同類,你們沒必要為了我冒險。”
伯爵夫人最後一句話無疑戳中了所有人心裡那一點點猶豫,夫人本質是溫柔和善的,她甚至甯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意連累他人。
但夫人還是黃昏國度的公民,是在廣告裡屠殺過無數人類的鬼怪。
救出她,讓她回去廣告裡繼續殺人,真的正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