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柏婪看着柏佰,狀似随意地問道:“你被分到哪兒了,怎麼一直沒見到你?”
柏佰笑笑:“我成了鞋匠的大兒子,是個聾啞的盲人,聽不見、看不到,連話都說不了,每天隻能呆在屋子裡……鶴厲好像見過我?”
鶴厲點點頭:“見過一面。”
柏婪忽然想起克洛伊愛人娶的正是鞋匠的二女兒,當下打消了些許懷疑。他感受了一下五官閉塞的窒息感,感歎了句:“那還真是……挺慘。”
柏婪說完,和柏佰相視一笑。
不管曾經多麼壓抑悲慘的人生,堅持過來之後,都變成了能夠一笑帶過的種種。
幾人整頓好,越過杜松樹,向小路更深處進發。中途江家姐妹離柏婪一直很遠,江安更是始終縮在江甯身後,邁着小碎步,看起來膽怯而瑟縮。
前方迎接他們的,是一座普通的小房子。磚瓦砌成的土牆,被籬笆圍起來的小院,鵝卵石鋪成的台階,還有房屋前的金色原野,構成了一副安甯祥和的鄉村油畫。
在柏佰的帶領下,幾人謹慎地走入了房屋。屋内,三個人正圍坐在桌邊,一個父親帶着一兒一女,正在溫馨地享用晚餐。
聽見門開的聲音,背對衆人坐着的小男孩直接将頭轉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張和人面秃鹫一模一樣的臉。
衆人腳步皆是一頓。
隻見男孩嘴角裂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猩紅的口一開一合,眼神卻還帶着孩童般的期待:“你們是鎮長派來,給我們送枕頭的嗎?”
小男孩的話一出,衆人便知道,這次的商品估計就是枕頭了。
但衆人從開始到現在連枕頭的影子都沒見到過,一時不由得都有些懵。
柏佰冷靜地問道:“我們要回鎮長家給你拿來嗎?”
衆人聞言回憶起一個個對他們垂涎欲滴的鎮民,不由感到驚悚,但為了過關也隻能如此。
誰知小男孩卻疑惑地問:“不用啊,你們中不是已經有人拿到枕頭了嗎?”
聽見這話的刹那,柏婪便看向了江安,她穿着一身白色長裙,兩手空空,看似畏縮地靠在江甯身後。
柏婪注意到她的裙擺被她抓得很緊。
柏婪的目光順着有些異樣的白色裙擺上移,意外地,對上了江安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不再僞裝怯懦時,透着股缺乏情感的冷。
忽然,自知已經被發現的江安直接動了,她掀開裙擺,拿出了藏在其中的白色枕頭。
說實話,這個動作不是很雅觀。
以至于柏婪下意識眼神閃避了下,也就趁這一瞬間,江安已經來到小男孩面前,柏婪甚至沒有看清她是怎麼過去的。
她似乎并不害怕小男孩,冷冷地伸出手,要他收下枕頭。
小男孩露出個調皮的笑,問她:“你要把這個給我嗎?給了就不能換人了哦~”
江安絲毫不慌,冷冷地反問:“你希望我給誰?”
小男孩有點意外她的反問,但還是回答了:“給瑪莉亞吧,她會需要這個的。”
誰知瑪莉亞竟撅起嘴,不滿地反駁:“瑪莉亞才不要呢!給哥哥啦~”
兩個小孩都不要,江安把目光放在那個父親身上。
男人卻搖了搖頭,“我不想要,我也不需要。”
柏婪敏銳地抓住男人話語中的信息,發問道:“這個枕頭有什麼作用嗎?”
關于商品的問題,鬼怪自然是争着回答。
三人一人一句,配合默契——
男孩說:“這是一睡不醒記憶枕。”
瑪莉亞說:“能讓人在夢裡看見最幸福的事情呢。”
父親說:“聽說,用這個枕頭睡覺,能降低人的死志。”
李好女奇怪地問:“既然這個枕頭這麼好,你們為什麼都不想要?”
這回隻有瑪莉亞回答她:“因為瑪莉亞想死,超——級想死那種哦!”
柏婪看見,聽到這句話的父親和男孩,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哀傷。
他不合時宜地問了個問題:“請問,這家的女主人,在哪裡呀?”
聽見這話,餐桌上的三人全都僵住了,他們齊齊看向柏婪,目光驚恐,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可怖的事情。
饒是柏婪,被這樣的眼神看着,也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張了張口,剛要說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重物拖拽的響聲。
衆人回頭望去,隻見一個女人拉着一個沉重的鐵箱子,正從外面向裡走。
柏婪注意到三人都有些發抖,尤其是男孩,幾乎要坐不住椅子。
女人像是沒看見柏婪等人,徑直向屋裡走,箱子被她一摔,重重地落在餐桌上,一時間桌子上的食物都被壓得粉碎。
女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她的臉極度慘白,眼珠凸出,頭發枯黃,像是遭受過什麼巨大的精神折磨。
她看起來努力想要笑得溫柔,卻隻是徒增恐怖。
她聲音嘶啞地發問:“媽媽帶回來了蘋果,誰要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