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柏婪不自覺望向天邊的進度條。
盡管時至今日,他們依然無法對那個進度條究竟代表什麼做出準确定義,但能夠确定的是,一般在他們解釋過自己的身份後,進度條都會有所進展。
然而此刻進度條依然顯示為0。
說明他們連鬼怪的面可能都還沒見到。
也有可能,這個廣告根本就沒有鬼怪。
柏婪說出這兩條猜測後,衆人心中都是一緊。
宋茶茶聲音都不複從前輕快:“要是找不到鬼怪,我們會怎麼樣,難道會被永遠困在這裡?!”
林小蛇也捂住嘴,眼睛微微睜大的弧度都和宋茶茶很相似:“這個黃昏國度這麼可怕的嗎?”
“不至于。”鶴厲一隻胳膊摟着柏婪肩膀,懶懶道:“人偶沒有自主行動力,除非用絲線控制,或者幹脆從自己的靈魂中抽出一縷放在人偶裡。”
柏婪瞬間明白:“所以這一切一定是被人操控的。”
陳绯紅正在和凡賽堤聊天轉移他注意力,習禮抽空加入了分析:“一個人應該無法同時用絲線操控這麼多人偶吧,所以是有人将自己靈魂分到了這群人偶中?”
鶴厲将下巴搭在柏婪肩上,看着凡賽堤認真解答陳绯紅疑問的背影,在柏婪耳邊輕輕吐了口氣:“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柏婪耳朵麻了下,聲音卻很沉穩:“壞消息吧。”
鶴厲勾出一個笑,“這些人偶體内的靈魂碎片都來自同一個主靈魂,靈魂碎片能感知主靈魂存在,所以隻要随便抓個神問問,就能知道那個創造一切的鬼怪在哪。”
柏婪不明白這消息壞在哪了,卻聽鶴厲繼續慢悠悠道:“但好消息是,這個主靈魂馬上就要死了。”
柏婪表情瞬間變差,其他人的臉色也沒比他好多少,鶴厲看起來卻惡劣又愉悅,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朋友。
柏婪無奈問他:“要死了什麼意思?”
鶴厲聳了聳肩:“我能感覺到,維系這一切的人,他的靈魂已經是強弩之末,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在消耗他的靈魂,或許再過幾個月,又或許下一秒,就會徹底消散。”
柏婪皺起眉:“為什麼會這樣?”
鶴厲表情明明很随意,眼神卻透着幾分危險的意味:“每個人複活别人的方式不一樣嘛,安娜貝爾借助了亡靈的力量,安自己做實驗制造活屍,誰知道這裡的人用了什麼歪門邪道,把自己都搭了進去。”
宋茶茶道:“我們是不是得去救他啊。”
習禮一推眼鏡:“我們也别無選擇吧,畢竟不知道如果那人死後,這裡還會不會有第二個NPC。”
柏婪點點頭,其他人也贊同這個看法。
于是衆人決定分散開詢問諸神,直到有人問出主靈魂的位置為止。
柏婪原本的目标是旁邊倒挂在樹上,一臉好奇盯着凡賽堤,看起來就不太聰明的小精靈,但被習禮搶了先。
于是他目光逡巡一圈,最終落在了坐在樹下,兀自沉默的凡賽堤身上。
柏婪走過去,坐到了他旁邊,凡賽堤正微垂着頭,花白的頭發和胡須擋住了他的表情。
柏婪沒有問他主靈魂的事,目光掃過莺飛草長的森林,狀似無意道:“您對諸神黃昏……有什麼看法?”
凡賽堤看不見柏婪,先是被他突然襲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随後和藹地笑了下。
柏婪原本沒覺得自己能得到回答,他隻是想嘗試凡賽堤信任他,卻沒想到凡賽堤居然開口了——“是必然。”
“諸神的體内埋藏着死的根源,肉.體死亡而精神永存,是萬物的必然。”
柏婪:“那您恐懼嗎?”
凡賽堤:“恐懼什麼?”
柏婪:“必然的死亡。”
凡賽堤笑了下,像個慈祥的爺爺:“恐懼啊。”
柏婪愣住了,抿了下唇,又道:“是恐懼使您創造這一切嗎?”
凡賽堤笑着搖搖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那我換個問題,您恐懼離别嗎?”
凡賽堤沉默了。
柏婪聲音平靜,卻充滿了壓迫感。
“您恐懼孤獨嗎?”
“還是恐懼一切湮滅後,隻剩下自己的空曠世界?”
凡賽堤沉默了,柏婪卻不肯放過他:“抱歉,因為您似乎并不懼怕死亡,不然為什麼會甯願奉獻自己的靈魂,也要構建一個美麗的幻境呢?”
聞言,凡賽堤緩緩轉頭,目光因看不到柏婪而有些彌散,卻蘊藏着些許柏婪看不懂的深意:“你很了解我嗎?”
柏婪也看向他,目光真誠,雖然凡賽堤并看不到:“我隻是想幫您。”
凡賽堤身形一頓,良久之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雪白的胡須也因這個動作而微微顫動。他看向柏婪出聲的方向,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固執詢問父母“我從哪裡來”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