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日光高懸,拉斐爾被牢牢捆在高台上,看着台下柏廉和阿斯蘭與高等惡魔厮殺。
難以置信,那兩個普通人類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他專注看着台下,沒有注意到偷偷自後方爬上高台的惡魔。
待他反應過來時,帶着血腥氣的銀器味道已經近在咫尺。
惡魔猙獰的臉上帶着猩紅殺意,長刀落下,卻率先劈開了另一具溫熱皮肉。
“咚”的一聲響起,聲音沉悶黏膩。
拉斐爾下意識望過去,隻見一雙被攔腰折斷,失去了上半身的腿從高台上滾了下去,卻不是他的。
滾燙鮮血噴湧而出,拉斐爾感受到腰部一陣溫熱,卻沒有一絲疼痛。
他被保護得很好。
拉斐爾看着那張近在咫尺,濺上了點點鮮血的臉,内心的震顫無法言說,哽咽半晌,隻從喉嚨處擠出了個名字:“柏廉……”
為什麼?
你是人類不是嗎,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不惜拼上生命,隻為救一個幾面之緣的鬼怪?
柏廉卻像是對這一幕早有預料,眼神平靜釋然,隻夾雜了些因被腰斬而生出的痛苦。
他甚至沖拉斐爾擠出了一個笑,趴在他耳邊道:“幫我和……阿斯蘭……說聲抱歉……”
“不!!!!——”
一聲凄厲哀恸的喊聲響起,趴在拉斐爾身上的柏廉努力轉動脖頸,似乎是想要回頭看看,卻在轉過去前就軟了身體,徹底失去了呼吸。
高台下,随着阿斯蘭一聲嘶吼,所有與他纏戰的惡魔全都一瞬化為齑粉。
剩下的惡魔見狀無一人再敢上前,全都連滾帶爬地逃離,包括那個想要暗殺拉斐爾的。
場地一瞬清空,隻餘跪坐在原地,目眦欲裂的阿斯蘭。
柏廉血色泥濘的下半身滾落到他的面前,他顫抖着伸出手,卻又無措地收回。
一瞬間,拉斐爾記憶裡總是清雅冷靜的人,竟發出了原始的,仿若初生孩童般的哭嚎。
高台上下俱是一片死寂,隻餘哭到最後,幾乎失聲窒息的阿斯蘭。
後來,阿斯蘭一個人進了黃昏國。
他找回了那天在場的所有惡魔,一個個殺死了他們。
對于之後那些因無法接受世界真相而暴動的惡魔,他也毫不留情,在他的幫助下,拉斐爾很快就平定了一切,促成了如今兩族和諧的景象。
與此同時拉斐爾也意識到,阿斯蘭絕對不僅僅是個單純的人類闖關者。
當他對阿斯蘭表示感謝時,阿斯蘭沒有接受,隻是冷冷道:“你不用謝我,我原本是想把這裡屠幹淨的。”
拉斐爾沒有因這話感到恐懼,因為他猜到了,阿斯蘭絕對不會這樣做的理由。
“我隻是……想實現他的願望。”
從拉斐爾的身體離開,柏婪轉過身,想要和身後的同伴交流一下自己獲得的信息,卻發現衆人具是一臉愕然。
柏婪愣了愣:“你們怎……”
話音未落,他若有所覺地伸出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卻摸到了一手濕痕。
柏婪愣了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勾起,卻笑不出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眉目哀傷,淺淡的紅從眼尾一直蔓延到脖頸,神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宋茶茶小心道:“柏哥,你還好吧?”
柏婪:“啊,我還……”
“你看到了什麼?”鶴厲毫不留情地打斷,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柏婪怔怔開口,像是還沒有回神:“柏廉死了。”
衆人一驚,都想開口安慰,鶴厲冷漠的聲音卻再度傳來:“還有呢?”
柏婪看向他,神色依然有些空濛:“還有……”
“阿斯蘭哭得很傷心。”
“像是失去了全世界那麼傷心。”
聞言鶴厲冷笑一聲,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我問的是柏廉為什麼而死,那個廢物哭成什麼樣,和你我有什麼關系?”
柏婪下意識道:“阿斯蘭不是廢物,他隻是沒想到柏廉會突然……”
“柏婪!”這一次打斷他的是習禮,“你共情太深了,不要忘了,你現在是柏婪。”
柏婪一愣,目光落在鶴厲冰冷的曈眸裡,這才像是終于回過了神。
半晌,他垂着頭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