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王宵的處境,柏婪眼中懷疑更深。
同學孤立、校園霸淩、髒舊窄小的家、家中沒有父母存在的痕迹、一個看不見聽不到的奶奶……
這樣一個男生,有自殺傾向并不意外。
柏婪不禁仔細觀察起面前的王宵,與初見時痞壞不羁的印象不同,王宵整理家務時,動作利落而娴熟。
他抖了抖洗澡時順便洗完的髒衣服,将其挂到一根發黃的晾衣繩上,又拿抹布擦了擦地面,最後拎起挂在窗外的菜走進廚房。
剛踏進廚房,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柏婪二人,語氣猶豫:“你們……要留下吃飯嗎?”
柏婪瞥了眼他手裡的菜,估計連一人份都不夠,貼心道:“不用麻煩,我們問你點問題就走。”
王宵點頭,将菜放進廚房後走了出來,他做家務是一把好手,卻顯然沒有招待客人的經驗,在兩人身邊僵硬地坐下後,硬邦邦地說道:“你們有什麼要問的?”
柏婪小心開口:“你家裡的情況……”
“我爸媽出去打工了,我和奶奶住。”王宵簡單道。
柏婪:“他們是過年回來?”
王宵回憶了一下,冷淡道:“上次媽媽回來好像是我初一還是初二的時候,爸爸不記得了。”
柏婪暗自一驚:王宵今年高三,那不就是五六年前?怎麼會這麼久?
他剛要繼續問什麼,眼神卻忽然定在王宵搭在雙膝的手上,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鶴厲注意到他的目光,順着望去,沒什麼顧忌道:“你的手指怎麼回事?”
王宵一愣,下意識握起拳,想要藏住那根隻剩下一半的指節。“哦,這個,嗯……是不小心……”
“王宵。”柏婪看着他,目光真誠:“我們沒有冒犯的意思,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
柏婪這樣說,王宵反倒有些為自己的猶豫不好意思起來:“其實也沒什麼,我的事挺多人都知道的。”
他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摩挲着指根,語氣猶豫,像是在措辭:“我小時候沒人管,初中的時候不懂事,和一群社會流氓混在了一起。我爸媽在我小時候回來的還挺勤,一年到頭至少會回來看一次,但自從初中回來,看到我那時的樣子之後,他們就不怎麼回了,連錢有時都會忘記打來。”
“為了奶奶,也為了我自己,上高中之後,我就想要擺脫那群混混,可不出意外,我被狠狠報複了。”
“他們說我沒義氣,說我背叛他們,我說我想好好學習,以為他們會支持,卻隻換來了嘲笑和毆打。”
他伸出手:“這是他們剁掉的,那天他們喝了酒,都有點瘋,上頭之後下手沒輕重,砍完之後血飙了一地,就剩層皮連着。”
“他們和我年紀差不多,那時我疼得幾乎想死,他們估計也吓壞了,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來找我麻煩。”
“後來我報了警,領頭的坐了一年牢,去年出來的,出來之後報複得更瘋狂,經常帶着一群人翻進學校裡找我麻煩,其他同學無意撞見幾次之後,都對我避如蛇蠍,我和同學解釋、找老師、找校長、找警察都沒用。”
“費了半天勁,結果在别人眼裡,我依然個流氓。”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逃不掉,擺脫不了。那些人和螞蟥沒什麼區别,我總有一天會被他們徹底拖進泥沼,或者幹脆被他們吸血而亡。”
聽完王宵的講述,柏婪有些驚訝,但令他驚訝的并非王宵的經曆,而是他話語中隐約透露出的這個世界的全貌。
這世界的一切,竟與他曾生活過的人類世界毫無二緻。
這令柏婪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鶴厲卻像是絲毫沒注意到這件事,隻把這裡當做普通的廣告副本,他直接拿出那條宋茶茶給的項鍊,擺在了王宵面前。
“認識程梅梅嗎?”
王宵一愣,随即緩緩點了下頭:“她是隔壁班的。”
果然,王宵也和這個叫程梅梅的女生有關系。
柏婪拿起程梅梅那條項鍊,想要和王宵的對比一下,他拿着項鍊放到了靠近王宵胸口的位置,剛要開口問什麼。
突然,白光大盛。
兩條項鍊竟忽然吸到一起,兩顆半心合并成一顆完整的心形。
所有人都被這白光刺得閉了下眼,與此同時,一些零碎的影像在柏婪面前一一閃過,最終彙成了王宵短暫坎坷的一生,呈現在他的眼前。
“走啊宵兒,唱k去,聽說他們今天帶了幾個特騷的妞兒!”
“王宵,媽媽對你很失望。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定是你奶奶沒有教好你。”
“好好學習?你開玩笑呢?這兒可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兒,給我留他根手指頭!”
“他整天和流氓混在一起,好可怕,聽說他人品也很差,總欺負同學。”
“把兄弟送進去了,你倒是過得很舒服啊?我在裡面經曆的,你也得給我過一遍!”
“就王宵這種學生,沒救了根本,廢了,沒必要花精力在他身上。”
“老師——王宵上課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