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茶茶腳步一頓。
“得知你們還活着,我很高興。”
那道聲音和從前一樣溫和,藏着包容一切的寬厚。
同樣的聲音曾對宋茶茶說過,“無論你是19歲、29歲、還是39歲,我都把你當成我的妹妹”。
宋茶茶僵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要把嘴唇咬破,才抑制住了轉身的沖動。
她逃跑一般向前快走了幾步,趕上了金止戈幾人,轉頭想要說點什麼緩解情緒,卻無意瞥見身旁習禮鏡片後一閃而過的瑩光。
人聲徹底消散後,柏婪蜷起身體,在單人床的一角縮了起來。
寒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冰冷的鐵床很快吸走了他全部的熱量。
可柏婪像是無知無覺一般,隻是目光空洞地盯着腳下。
他就這樣維持着一個動作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隔壁牢房傳來一道女聲:“柏廉?”
柏婪原本不想搭理,可那女聲喊了一遍又一遍,格外惱人,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是,怎麼了?”
女聲卻忽然消失了,安靜許久後,那人輕聲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柏婪累得不想動腦,直白道:“你是誰?”
“我是吳可心,我有話想對你說。”
這個名字讓柏婪稍稍有了反應,但并不多,他随意道:“哦,你在小醜副本裡沒死來着。”
“是啊,多虧了你。”
柏婪知道吳可心城府極深,但此刻他并沒有精力和她繞圈子,直接道:“你有事可以快點說嗎,我想睡覺了。”
吳可心聽出他的不耐煩,語速快了起來:“我隻是不願意看你一直受蒙騙,想要告訴你當年大逃殺的真相。”
柏婪早已知道大逃殺的真相,聞言徹底失去了興趣,不說話了。
吳可心語氣焦急起來:“你就不想知道當年到底是誰害了你嗎?”
“不就是金止戈,還有公司聯盟會的那群混蛋老頭嗎。”
這件事情,早在很久之前柏婪就知道了,因為自己救了太多不該救的人,還想要清理無生海,所以被公司聯盟會視為眼中釘,才落得了個被鏟除的下場。
柏婪以為經曆過這些之後,自己的心已經不能再疼了,直到,他聽見吳可心接下來說的話。
她說:“你錯了,金止戈隻是被人利用。利用他的那人原本隸屬明日,是個出了名的神經病,後來被賣到平安賭場做鴨子,卻不知道憑什麼得到了金止戈的賞識。”
“我有一次偷聽到他們的談話,金止戈原本覺得麻煩沒想殺你的,是因為他說柏廉如果繼續活着,一定會影響金止戈的大業,所以金止戈才起了殺心。”
“就連大逃殺的道具也是那人給金止戈的,說是要用你的慘死作為警示,讓其他人不敢背叛金止戈。”
柏婪忽然有些不敢繼續聽下去,但他開口晚了一秒,沒能阻止吳可心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那個害死你的小鴨子叫李凡,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聽見李凡名字的那一瞬間,柏婪仿佛被人從中間劈成了兩半,五髒六腑所感受到的痛楚,竟并不亞于當初被無數鬼怪分食。
原本他還可以騙自己,鶴厲隻是無法反抗金止戈,才選擇了背叛自己。
然而,吳可心的話讓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從一開始,鶴厲接近他,就是為了背叛他。
從一開始,他深愛的人就沒有愛過他。
愛一個人,是不會忍心讓他一次次經曆絕望的,更不會故意設計,讓他以那樣慘烈恐怖的方式死去。
柏婪忽然覺得好可怕。
當他滿腔信任戀慕依偎在愛人懷裡時,實際卻是躺在了殺死他元兇精心編織的蛛網中央。
可是為什麼呢?鶴厲對他即使沒有愛,也不應該有如此之深的恨啊,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地對他呢?
鶴厲真的恨他恨到,哪怕已經死過一次了,也要費盡心思找出改變樣貌的他,再背叛他一次嗎?
柏婪不理解,所以在三日後,鶴厲來看他時,他将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
可鶴厲的回答卻是:“需要理由嗎?”
“愛一個人,恨一個人,想要毀掉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柏婪幾乎被氣得發笑,幾乎是咬着牙說道:“需要。非常、非常、非常需要。”
鶴厲斜斜倚靠在監牢被打開的門邊,思考片刻,揉了揉眉心漫不經心道:“你聽過一見鐘情嗎?聽說一見鐘情是因為靈魂認出了對方,要不然,你就當我對你一見生厭吧。”
柏婪冷笑了一聲,他怎麼忘了,鶴厲是個瘋子這件事。
竟然想要從瘋子口中得到答案,柏婪覺得自己也快瘋了,但他還是忍不住道:“所以你見我第一面就恨上了我?你不恨那些霸淩你的人,不恨把你賣到平安賭場的人,卻竟然恨我?”
“不是恨你。”鶴厲把玩着自己的頭發,語調慵懶散漫。“準确地說,我隻是厭惡你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