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林小蛇隻是抱臂看着這一幕,神色冷漠。
記憶中歇斯底裡的林蜥太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柏婪蘇醒時,思緒還停留在女孩死去的那一刻。
直到他發覺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以往,他都是在鶴厲的别墅蘇醒的,身下是柔軟潔白的大床。
而此刻,他躺在一個棺材大小的床上,四周皆是漆黑的牆壁,隻有遠處有一點光亮。
柏婪來不及多想,下床朝着光源處走去,卻被什麼東西阻擋了腳步。
他低頭看去,是一道連接在他腳踝的鐐铐。
柏婪試着掙脫了兩下,鐵鍊太沉也太重,他隻好坐回小床上,沒有床墊的鐵架子膈得他尾椎生疼。
不知過了多久,柏婪有些昏昏欲睡之際,忽然有嘈雜人聲由遠及近,帶着刺眼白光走到禁锢着他的牢籠前。
适應了昏暗的雙眼被一瞬間刺痛,柏婪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心髒像是被人一拳打透。
金止戈站在牢籠外,而面無表情的鶴厲舉着燈,站在他身後。
柏婪的目光略過金止戈,落到鶴厲身上,兩人隔着鐵栅欄對視,表情都很平靜。
沒有歇斯底裡,沒有紅着眼怒斥,柏婪意識到了什麼,突然隻覺得很累,連靈魂都在渴望長睡不起的那種累。
所以當在廣告中“死去”的陳绯紅、習禮、宋茶茶接連出現,彎腰恭敬稱呼金止戈為金爺的時候,他隻覺得麻木。
“你做得很好,柏婪。”
金止戈對他微笑,眼角的細紋堆起,顯得親切和善。“我從小鶴那裡聽說了你的事情,你是個很優秀的人,如果你願意為我工作,你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裡,獲得跟習禮他們一樣的待遇。”
柏婪默默看着他,隻是問了一句:“他們從始至終,都是你的人,是嗎?”
金止戈說:“當然。”
柏婪冷笑了一聲。
原來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依然是那個從頭到尾,獨自一人被蒙在鼓裡的可憐蟲。
從一開始,他們故意接近他,就是聽了金止戈的命令,為了借他的手,關閉廣告裡的三個闆塊。
他不敢想象,當初自己大言不慚地說要對抗金止戈,關閉所有廣告時,他們表面應和,内心該嘲笑得多大聲。
他們從來都不是他這一邊的,沒有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原來他一直,一直都是孤單一人。
想到這裡,柏婪忽然垂下頭,藏起滿目迷惘。
他可以扛過一次背叛,重拾愛與信任的能力,可第二次,第三次呢?
如果信任換來的結果永遠都是背叛,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柏婪已經提不起力氣憤怒,他的視線一一掃過陳绯紅、習禮、宋茶茶,最後落在腳上的鐐铐上。
他們都沒有看他,或許是因為心虛,或許是因為别的什麼,但對柏婪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金止戈。”
柏婪忽然擡頭喊了一聲,聲音帶着濃濃的疲倦。
聽到自己的名字,金止戈愣了一秒,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諱了。
但他眼中并沒有被冒犯的不悅,反而饒有興趣地挑起了眉,示意柏婪往下說。
柏婪看着他,聲音輕但堅定:“我不會為你工作。”
“為什麼?”金止戈被拒絕也依然面容和藹,“你和小鶴他們不是一直配合得很好嗎,為我工作的話,你們還可以繼續做同伴。”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擁有很多别的東西,金錢、地位、好酒、美人……别露出這樣的表情,人類鄙夷将這些東西挂在嘴上,卻熱衷把它們藏進渴望,别說你不喜歡,你不是那種虛僞的人。”
“但你是。”柏婪目光沉沉看着金止戈。“我不會加入你的組織,永遠都不會。因為你虛僞、自私又惡毒,鶴厲他們不配成為我的同伴,你更不配。”
“注意你的言辭,柏廉。”
金止戈開口打斷,僅用兩個字就差點再次擊潰了柏婪。
原來他的一切秘密早就被透露給了金止戈,自己在他眼中該是多可笑的小醜。
想到這裡柏婪甚至忽然有些羨慕金止戈,他雖然不是好人,可卻能讓鶴厲習禮這樣的人都對他死心塌地、言無不盡。
柏婪在這麼多人面前諷刺他,金止戈臉上的笑終于有了挂不住的趨勢,他索性沉下臉,聲音一改平和,帶上了濃重的威壓:“上一世我們鬧得很僵,沒辦法,我隻能殺了你,這一世我給你機會不和我作對,希望你重活一次,能學會識時務三個字。”
金止戈恩威并施,可柏婪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金止戈看了眼手表,像是懶得再浪費時間,擺擺手轉身離開。
其他人跟在金止戈身後離開,宋茶茶故意慢了半步,離開前,她看着監牢裡的柏婪,忍不住小心翼翼問了一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們還不如真的死在上個副本裡。”
她的聲音足夠令柏婪聽清,可柏婪卻連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她。
宋茶茶自嘲一笑,匆匆轉身離開。
——“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