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雙雙眼睛落在柏廉身上,眼神虛晃而刺利,像是數隻齧咬皮肉的螞蟻。
柏廉對那些目光視而不見,彎下腰用最後的力氣輕輕拖動女孩,想要将她拖到更角落的位置,卻猛地發覺了不對。
他深吸一口氣,顧不得滿鼻腔的腐臭味,掀開了女孩的衣服——
——衣服下,女孩的四肢隻剩白骨與零星殘肉,連血都被吮了個幹淨。
殘餘的皮肉上留着明顯的牙印與被撕咬的痕迹,看着這具像被鬣狗群啃噬過的屍體,柏廉胃部突然開始反酸,暈眩感從五髒六腑直沖大腦,柏廉的身形晃了一晃,勉強扶住牆才沒有倒下。
沒有食物的一周他靠吃泥土和枯草充饑,但那些東西終究沒什麼用。
一個男人似乎有些看不下去,走過來扶了柏廉一把,柏廉感受着他支撐自己的力量,竭盡全力不去想那股力量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最終還是忍不住,輕輕揮開了男人的手臂,小聲婉拒了他的幫助。
第七周,人們再次陷入絕望的漩渦,進度條剛剛過半,前方的路似乎漫長到沒有盡頭。
陳飛鴻和習禮是唯二還能喝上粥的人,已經馊了的粥此刻喝起來卻像是珍馐,其他人不是沒有動過心思,卻都被陳飛鴻打了回去。
那個新人女孩第一次承受這樣大的壓力,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在某個最難熬的時刻痛哭出聲。
一直冷眼旁觀的習禮一反常态,像是可憐女孩一般,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如果實在受不了,離開這間屋子,或許能找到新的生機。”
女孩發着抖,聞言求救般抓住習禮的手腕:“我……我不敢……你能陪我出去……”
“不太行哦。”習禮毫不留情将女孩的手拂下。“畢竟我還有食物,不到放手一搏的地步,即使我認為這件事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我也不會現在去做的。”
女孩聞言瞳孔震顫,收回向習禮伸着的手,握成拳搓了搓。
随後,她僵硬轉頭,看向那扇破敗的木門,其實她一直都在想為什麼大家不出門看看,但自己隻是個新人,跟着其他人做總沒錯。
女孩有些猶豫,身體剛往門口轉了下,就聽身後一直閉目養神的柏廉開了口:“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習禮轉頭看向柏廉,男人的眼睛一直沒睜開,聲音也極為虛弱,但就是莫名有一種壓迫感。
但習禮并不是會輕易生怯的人,平靜道:“我認為是百分之八十而已,看來柏廉先生不這樣想?”
柏廉卻不說話了,隻是看了新人女孩一眼。
兩人一來一回,再加上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膽小的女孩徹底不敢動了,連哭都忘記,瑟縮地溜回了牆角。
女孩膽小,卻不代表别人也不敢。
半晌,一個男人趁所有人不注意,忽然順着半開的門縫擠了出去,柏廉來不及攔,隻能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男人離開不到一分鐘,之前那個消瘦的女人慢慢移到門口,從縫隙觀察外面。
又過了兩分鐘,外面突然響起慘叫,慘叫聲持續了很久,像是叫聲的主人正在被淩遲一般。而消瘦女人不知看到了什麼,本就蠟黃的臉色因為驚恐而變得更加扭曲,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顫抖着關上門,靠在門邊大口喘息着。
别人問她發生了什麼,她吞吞吐吐說不清楚,隻能聽見一句什麼,被吃了。
此話一出,衆人表情都變得難看起來,幾個膽小的人縮在一起,此刻折磨他們的除了饑餓,還有了門外未知的恐懼。
入夜,淅瀝雨聲吞沒了某些聲音,陳飛鴻拿着刀等了許久,幾乎等到所剩無幾的體力殆盡,旁邊的習禮才終于對他做了個手勢。
習禮觀察了柏廉許久,那人一直閉着眼,讓人分不出他究竟什麼時候真的睡着,但這兩日,極度敏銳的習禮終于摸清了他入睡的規律。
況且那人已經将近兩周沒吃什麼正常的食物了,白天的事情肯定對他也有影響,他的精力絕對不足以支撐他清醒到後半夜。
但習禮還是謹慎地觀察了許久,直到反複确認過柏廉的呼吸聲,才示意陳飛鴻上前。
陳飛鴻屏住呼吸,雪白刀刃緩緩靠近,在他蓄力即将揮刀時,卻竟然又被習禮攔住了。
陳飛鴻這次徹底不解,但習禮卻沒看他,反倒是一動不動盯着柏廉。
他心中不忿,但也不敢說什麼,又順着習禮的目光看向柏廉,卻發現那人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有些訝然地看向習禮。“我都準備好帥氣地握住刀柄了,你怎麼發現的?”
習禮神色複雜:“你的呼吸……”
柏廉聞言挑眉笑了。“聰明的小姑娘,可惜了,怎麼想不開去【無悲】打工?”
此話一出,陳飛鴻下意識扭頭看向習禮,罕見地在她眼中看到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