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生機活力,一聽就像到了夏天似的,多……多……”
江蟬沒繼續聽洛成玉胡扯,忍不住輕笑一聲彎腰穿過半坍塌的廟門。洛成玉有樣學樣,也鑽了過去,隻不過沒江蟬那麼貓似的輕巧。
“多明媚啊!”洛成玉總算想出了個詞。
江蟬做夢都沒想過自己的名字還有這種解法,要是師父還活着,聽到這番言論,定能再笑死一回。
這名字是他七歲的時候師父給他取的。
蟬,夏生秋死,蟄伏十七年,卻不知秋後還有冬春。
七歲那年,他身中奇毒,匍匐在地上,接受了他如夏蟬般的命運。
江蟬困倦極了,自不再管洛成玉,獨自抱着劍,靠在神像下的桌案上,暗自調息。
洛成玉隻當他是睡着了,眼睛不住向上瞟,直到和沒了一半腦袋的神像對上了眼。
嘶,好兇神惡煞的神像。
洛成玉趕緊收回目光,學着江蟬的樣子,找了塊幹燥的地方,底下鋪着一塊手絹坐了下來。
好冷。
洛成玉把包裹抱進懷裡,也有些困了,但是手腳冰冷,甚至發癢發痛,身子一直在打冷顫,隻能用力咬緊牙齒,不讓身體的顫抖發出聲音。
不過再怎麼難受,也比被當成禮物一樣送進端王營帳裡好得多。至少她現在還像個人,至少不用面對端王惡心的嘴臉,至少還可以在夢中回到小時候,母妃溫柔地給她唱童謠,父皇搜盡天下至寶隻為博她一笑,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
好像溫暖了一些。
洛成玉努力撐開眼睛,搖曳的火光映入眼簾,随之而來的溫暖讓洛成玉忍不住挪了挪,想要再靠近一點。
她面前不知什麼時候生起了一小堆火,裡面燃燒着廢棄的木料,看起來是在這廟裡尋得的。
洛成玉下意識去看江蟬。
對方仍閉着眼,保持着一開始的姿勢,入定似的。隻是仔細看,墨色的褲腳沾上了些木屑。
洛成玉放下了心,很快睡着了。
夜裡,雪停了。偶有小動物踩雪而過的聲音,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愈發寂寥。
洛成玉本睡得昏昏沉沉的,卻覺得越來越冷,一睜開眼睛,入目隻有慘淡的一片月光。
火堆已經滅了。
洛成玉開始隻以為是時間太久,火燃盡了,正想起身去看,卻忽然被一隻手捂住嘴角,預判了她接下來的驚疑。
“?”洛成玉根本不知道江蟬是什麼時候跪坐在她身後的,一點聲息都沒有。若是江蟬有害人之心,她肯定死過八百次了。
溫暖而粗粝的手指覆蓋在她嬌嫩的臉上,粗糙的質感和他明秀朗目的面容很不搭配,洛成玉一瞬間驚紅了臉,好在對方看不見。
正在洛成玉想要掙紮拉開距離時,逐漸有腳步聲走近。随着雜七雜八的腳步聲,江蟬果斷拉起洛成玉一個轉身,靈巧地躲進木闆背面。
“這有個破廟。”男人孔武有力的聲音随着風聲傳了進來,“咱們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也好。不過隻能待一會,逃兵被抓到可是要被處死的。”
“我知道。咱們幾個人冒着這麼大的危險偷跑出來不就是為了活着回家嗎?那端王——如今是皇帝老兒了,今天造反明天打匈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不如趁大家在城裡搶來搶去的時候,咱兄弟幾個跑回鄉裡去。”
幾個身着铠甲的男人喘着粗氣,進來一屁股坐下。
“有火堆,這之前有人待過。”有人走到火堆邊上。
藏身于木闆後的洛成玉感覺腳步聲接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她身後的江蟬就放松多了,他藏起來不過是不想多生事端,于是松開攥在洛成玉手臂上的手掌,微微拉開了二人的距離,重新閉上眼睛。
木闆後的空間不大,盡管江蟬有意保持距離,但兩人之間不過一掌空隙。少女微微顫抖的身體不可控制地打擾着他的心神。
冷的?還是吓的?
江蟬無奈,伸出手掌隔着衣服貼上洛成玉的脊背,丹田運氣,将内力輸送進洛成玉體内。他已然恢複了三四成了。
所以他真的不是鬼。
洛成玉身子回暖,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
她從前也聽說過内力深厚的高手冬天根本不用穿冬衣,不想江蟬一個看起來不曾及冠的少年也有如此功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能也有人進來躲雪吧。”另一個人悶悶不樂道。
洛成玉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江蟬也适時收回了手掌。如一片羽毛飄搖,無聲無息。
“你說咱們以後真的就改朝換代了?”
“當然,胖皇帝的頭不都被斬了,挂在城牆上嘛。”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