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拖延時間。”四娘當機立斷。
誰也沒有多問,都已心知肚明。
洛成玉躲進糧食袋子後面,粉塵嗆得她想打噴嚏,但怕引人注意,隻能生生忍住,好不難受。
“陸指揮使,這邊沒有。”
“卑職這邊也是。”
“知道了,搜這艘船。”陸鳴沉聲,邁開穩健的步子。他所帶領的金吾衛動作迅速,幾乎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而另一隊人明顯浮躁得多,把船艙的客人擾得驚叫四起。
陸鳴擰眉,不禁出聲提醒:“田升,我們是為了找到玉溪公主,你這樣在客艙裡翻來搗去,平白耽誤時間。”
被叫做田升的壯男人一笑,故意把手一松,把手裡的瓷器摔下去,引得縮在一旁的夫婦心痛不已。
田升踢了一腳碎片,走近幾步,挑釁道:“指揮使大人好威風,可卑職也是為了搜查,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他無視陸鳴陰沉的臉色,帶人走在了前方。在前朝時有一個陸騰擋他前面,到了新朝,他的兒子又成了新障礙,把他指揮使的夢擊碎。明明已經是歸順了新朝的二臣,卻還沉着一張臉,多不願意似的,心裡說不定怎麼高興呢。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田升心裡愈發扭曲,恨不得啐一口唾沫。好在今天一個被士兵搶走當老婆的宮女在街上恍惚間看到了一個跟玉溪公主長得極為相似的姑娘,忙來報告給金吾衛想要立功。隻要他田升能先一步找到玉溪公主,在新帝面前立功,就一定能把陸鳴踩下去!
“快搜!”田升更來勁道。
陸鳴沉默一瞬,接着也帶人繼續搜查。
糧食堆裡的洛成玉心亂如麻,隻祈求他們别找過來。
可天不遂人願,田升不肯放過任何角落,船艙底部自然也要搜。
洛成玉瞬間把自己抱成一團,拿擋灰的鋪蓋裹住自己,小心地把裙角收起來,不露出一點。
做完這一切,船艙的小門一下子被打開了。
“有勞指揮使大人了,卑職去那邊搜。”田升有哮喘病,聞不得這麼重的灰塵黴味。
一步步熟悉的腳步聲從‘吱呀吱呀’的舊樓梯下來,就像踩在洛成玉的心跳上一樣。
太過熟悉,所以在這樣危機萬分的時刻,洛成玉還是忍不住回憶起舊事。
鋪蓋被一個個掀開,陸鳴看到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眉眼,對方向來金尊玉貴的臉上布滿灰塵,小花貓一樣。
兩人目光交接,誰都沒出聲。
也隻有一瞬間而已,外邊就有人問:“指揮使大人,可有發現。”
“……”
陸鳴眼睛幹澀極了,耳中回蕩着不明的雜音,好像心底裡的鬥争有了聲響。
陸家的榮華平安和良心,陸鳴陷入一時的沉默。
無論是天人交際中的陸鳴,還是把一切交給命運的洛成玉都沒有聽到暗處的一聲脆響。
直到陸鳴用幹澀的嗓音道:“沒有。”
腳步聲走遠,塵埃落定。
暗處,一抹不易被察覺的冷光收回鞘中。
洛成玉呆呆地待在糧倉裡許多,久到一切聲響都褪去,四娘前來給她擦幹淨臉蛋帶她回客艙。
“他們都走了。”四娘順着洛成玉的視線,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在船即将離岸之時跳回了岸上。
洛成玉目光遊離,認出這男人就是方才扶她的那個,隻是她無瑕顧及,放任對方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你方才為何如此笃定他們會認出你?”四娘原已經準備劫洛成玉入水逃走,反正她四海為家,倒不怕被人追捕,也不怕連累誰。隻是她看見了一個人,打消了這心思。
四娘眼神朝外看去,岸邊已經逐漸變小,客船随波而動,搖晃着駛離了陸地。岸邊走動的商販遊人都在橘紅色的落日下各往歸處去了,那個人也走遠了,淹沒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
洛成玉苦笑一聲,輕道:“因為——他原是我的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