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千日做賊如金盞,也陰溝裡翻了船。
本來他摸到那塊玉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但還是使了偷天換日之法,将其揣于懷中。待繞路準備按照既定的路線逃走時,金盞越思量越覺得不對勁。
他再次掏出寶玉觀摩,終于憑着他見多識廣的一雙賊眼識出這是和田碧玉,哪裡是那塊東海的月明寶玉呢?
金盞大為失望,又不甘心就這麼拿了塊普通玉石一走了之,便溜進盧府的庫房,準備再尋件稀世的東西,也不枉他大老遠來一程。
不想這一點貪念害慘了他——盧府的大公子盧子固被人一刀剜心,死在了庫房。
金盞正巧路過,被盧府趕來的暗衛當成兇手追殺。
金盞顧不得喊冤,和暗衛厮打起來。他不擅近戰,盧府出動的暗衛又是個頂個的高手,沒幾招金盞就被砍傷了右腿,逃跑功力大減,他又不敵對方人多勢衆,隻能一路狼狽逃竄,幾次差點被抓住。
慌亂中,沒人去顧忌那隻牆角放風的白毛狗,由着它跑出去同江蟬報了信。
“江蟬啊江蟬,你這次可要快點來,不然兄弟我真要折在盧府了!”
金盞疼得眼中含淚,心中默念救星。
他好不容易金蟬脫殼,暫時甩開了那幾個暗衛,卻不敢出府去。
因為盧府東南西北四角各有趕來的暗衛把守,受傷的金盞不敢賭自己能僥幸逃出去,想要先找個地方包紮下傷口,将希望寄托于白毛狗和江蟬身上。
他左望右觀,終于瞅準了一間屋子鑽了進去。
“别出聲,不然——”金盞手指帶着的羽刃橫在屋内女人的脖頸上。
屋内檀香缭繞,光線沉沉,白日猶如黃昏。搖曳的燭火後是一盞金身觀音像,分不清喜怒的斂着眸,好似在盯着這驚險的一幕。
金盞瞥見女人的側臉頓時一驚。
竟然是她。
“好。”馬萍蘭聲音輕輕,一點也不害怕,像個無情無欲的木頭人。
對于這個忽然闖進自己房間的危險分子,她甚至沒有任何想要探究的欲望。
“……”金盞慢慢移開羽刃,目光從馬萍蘭柔順的發開始掃視,一路越過消瘦可見脊骨的薄背到屈膝跪在軟墊上的雙腿,最後目光又定格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金盞忽地扭過頭去,背着身撩起自己的褲子,随手扯了梳妝桌上的巾帕勒住自己的小腿止血。
馬萍蘭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直到血腥味湧進她的鼻尖,她才動了動眼珠。
她小産的那天,也是這樣的血腥味,逃都逃不掉。
她跪了很久,起身都變得十分費力,以至于金盞甚至沒有阻止她接下來動作的欲望。
她實在太弱了,在她準備呼救的前一秒,金盞就可以扭斷她脆弱的脖頸。
可是她沒有出聲,隻是拿起桌案上的香料盒又往香爐了加了幾大勺檀香。濃重到幾乎要嗆人了,不過卻很好的掩蓋了血的味道。
這正合金盞心意。
做完這一切的馬萍蘭又對着觀音跪了下去。
金盞的目光也不禁再次望向她。這次他打量得更仔細,連這間并不算大的屋子也一并觀詳了。大大小小的器具精美但陳舊,一看就是多年未換過了,唯有那尊觀音像嶄新得如每日擦洗過般。桌上簡簡單單擺着茶具和厚厚的一沓紙和書,都是有關醫理的。
醫者不能自醫。
金盞猜想這女人身子不好,便自己學習醫術給自己治病。隻是看她這命不久矣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成功。
“夫人。”門外,暗衛終于搜查到了這裡。
金盞已經邁步一躍半卧在了馬萍蘭身側,冷刃無情,正對她的喉管。
“什麼事?”馬萍蘭的眼睛終于向下一轉,對上了金盞眼睛。她眼珠幾乎木住了,倒是金盞率先垂眸移開了視線。
“……”老太爺不準暗衛聲張盧子固之死,故而連盧子固的妻子馬萍蘭也還暫時不知道此事,暗衛隻能挑挑揀揀些能說的道:“府裡進了個小賊,卑職等正在搜查。不知夫人可聽到什麼響動?”
“沒有。”馬萍蘭幹脆,一點猶豫都沒有。
“是。”暗衛自然信得過馬萍蘭,不疑有他。
金盞松了口氣,正要收手,卻不想被馬萍蘭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