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蟬卻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任他們後撤打量。他疑惑:如果是為了自己拔劍,那為何還要趕回來?明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江蟬繼續擦臉上的鮮血,卻怎麼也擦不幹淨。
他越來越用力,快要把臉擦出一個滲血的窟窿。
忽然,有人阻止了他。
在意識混沌之際,洛成玉跑到他身前,緊緊拉住他的手腕。還帶着一股很淡的馨香,包裹住他。
“江蟬?”洛成玉承認,她被江蟬的舉動和模樣吓到了,在他身後僵站了好久也不敢動。
他們明明住在一個院子裡好多個日夜,可是這樣冷血,渾身充滿着戾氣的江蟬,她沒見過。
她見過貪睡的、喜歡曬太陽的、廚藝精進的……還會跟着她練字的江蟬,他是那麼有耐心,那麼讓人感到安全。盡管是初見時的陌生,他也未曾展現過如此嗜殺的氣息。
這一度讓洛成玉以為,江蟬隻是一個不善言辭的劍客,讓她忘記了金盞的忠告:劍是傷人的利器,劍客也是。
原來死一個人,要流這麼多血。
洛成玉不敢直視被江蟬殺死的士兵,卻仍能感覺到他們的鮮血像河流一樣快要蜿蜒到她的腳下。
由此,她才看見江蟬的另一面。
讓她心驚的另一面。
可當殺戮結束,他一個人站在原地的時候,忽略他渾身鮮血,洛成玉又感覺到熟悉,好像原來她認識的那個江蟬又回來了。
她忍不住上前,阻止江蟬‘戕害’自己的臉。
她不是聖人,做不到看着江蟬殺人而無動于衷,同樣,她也做不到疏遠。
這樣複雜的情緒交織洛成玉琥珀色的眼中,在陽光下,亮瑩瑩的,一灣秋水。
江蟬任洛成玉為他擦去臉上的鮮血,方才失控的情緒總算得到控制。他閉了閉眼,不再糾結剛才的問題。
呼延白等人見狀已經退出去好遠,如若江蟬不追,他們是絕不會再來招惹。
于是江蟬跟随着洛成玉下山。
“你方才……”洛成玉走在前頭,雙手不斷摩挲着手帕,想要把剛才沾上的血腥味擦淨。
“吓到你了。”是陳述句。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明明一劍封喉幾個就夠了,何必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把自己也剖析開來給洛成玉看他的另一面。
為什麼他一邊害怕洛成玉因此疏遠他,一邊又隐隐興奮?
他竟然如此……變态嗎?
江蟬嘴角一抽,十分驚訝于内心産生的古怪想法。
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認識自己。
“有點。”洛成玉本覺得江蟬是為了救自己才痛下殺手的,要是沒有江蟬及時出現,她現在恐怕就被綁到漠北當小老婆了,可是要她違背本心去說不在意又說不出口。
還是誠實一點吧。
長久的沉默後,江蟬終于開口:“我一直是這樣的人。”江蟬仔細回想過了。
小時候幫着師父師娘對付仇家時,在正陽門下破五毒陣時,長大走镖遇到窮兇極惡的人時……他痛下殺手的時候數不勝數,殺這個幾個漠北雜兵根本排不上号。
或許洛成玉以為他隻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卻忘了劍會替他說話。
血淋淋的穿出一道又一道傷口,人我俱傷。
“那你會這樣兇狠地對我嗎?”洛成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平穩更輕松和不在意。
“……”
什麼?江蟬他竟然沉默了?!他竟然沒有立刻搖頭否認?!
洛成玉猛然頓住腳步,生氣大過了害怕,一個轉身,用不滿的表情面對着江蟬。
洛成玉不知道,自己氣呼呼的臉頰像一條金魚。
江蟬覺得可愛,嘴角剛要上揚,卻在下一刻忽然想起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回答我!”洛成玉焦急。
她還以為她在江蟬心裡會是不同的。
難道她也是可以被随便切來切去的人形‘大白菜’嗎?
“不會。”江蟬搖搖頭。
“那你剛才為什麼沉默?”
“我在想,怎麼樣才是‘兇狠’地對待你。”江蟬重點落在‘兇狠’二字上。
“那怎麼現在又回答了?”
“我以為兇狠是把你手腳都綁起來,丢在屋子裡,再也不管你。”江蟬在腦海聯想這個畫面,“我不會對你這麼做。”
到時候沒人給她的屋子打掃衛生,也沒人給她煮飯燒水,她遇到壞人也隻能靠自己的智慧逃脫,這樣算是對她很兇狠了吧?
不過到時候她一定哭得很傷心。
一想到洛成玉流淚的樣子,江蟬不知怎的,心也跟着不舒服起來。
“啊?”洛成玉吃驚。
兇狠不應該是拿劍挑斷她的手筋腳筋,喂她吃斷魂丹之類的毒藥,再将她一劍封喉嗎?
“我說的兇狠不是這樣!”洛成玉跺跺腳表達不滿。
“那……難道是我扒了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