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成玉感覺到冷意,在江蟬的幫助下縮回了被窩裡。
江蟬要離開,卻被拽住衣角。
“決戰?”意識已經陷入昏睡的人兒還在關注江蟬的故事。
對,決戰。
江蟬沒有立刻掙脫洛成玉的手。
瘋老道要說的事情大概和決戰有關吧,準确的說是和他師姐有關。
想到師姐,江蟬就又想到謝七。關系像理不清的亂麻,任江蟬是耐心整理還是奮力掙脫都不得其法。
如果他能像雪霁一樣狠心就好了。
想到雪霁的種種惡劣作為,再想想他和師娘之間的愛情往事,江蟬不禁感歎這乃是貧瘠的荒原開出的一朵絢爛之花。
一個連具體名姓都沒留下的劍客,一個最不光明磊落的人,他的妻子是騙來的,徒弟是撿來的,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替他承擔了他最大的罪孽,可他卻偏偏在諸多假意裡暗藏那麼一點真心,叫師娘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叫師姐一心以劍為命,叫江蟬恨之不得其法。
江蟬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雪霁,有恩有怨,不死不休。
還好,他早已經入土了。現在,應該就剩下一副滿是劍痕的骨頭了。
任何人,無論生前的身份地位,脾氣秉性,死後都是同一結局,這是最公平也是最不公平的一件事。
洛成玉顯然也明白這一點。
她跟随江蟬在客棧休整了幾天,在臨出發去貴妃冢之前,她沐浴更衣焚香,想以最恭敬從容的模樣去母妃的地宮再見她一次。
她知道,這次不同往次,她隻能見到一片腐爛衣料下的白白森骨。
不過她不會害怕了。
任何人都有可能害她,隻有母妃不會。母妃即使死了變成鬼,也會在地府為她祈禱平安。那雖是一片陵墓青冢白骨棺,但對洛成玉來說和奢華溫暖的寝宮沒什麼兩樣,因為那裡都躺着她最愛的人。
“我收拾好了。”
洛成玉打開門。
江蟬眼中閃過一絲情緒。
隻見容貌迤逦絕世的女孩一身素衣,清麗脫俗地不似來自人間。從前盛滿笑意靈動的琥珀色眼睛滿載着悲傷惆怅,偶爾一轉,濕漉漉的,像一片月色下的湖水被雨絲斜掃,美如仙子。月明寶玉和綠珠被洛成玉重新穿成一個簡易的玉鎖佩戴在胸前,玉照美人面,傾城有顔色。
“嗯,走吧。”江蟬說不出心裡的感覺。
又覺得喜歡又覺得悲傷。
恰巧,二人視線撞在一起,江蟬深深陷入一片澄淨的汪洋。
“就是這裡。”一路上,江蟬沒再和洛成玉對視過。
洛成玉心情緊張不安,宛如水中浮木,找不到落點。有心想靠近江蟬,卻總瞥見他沉默着的臉,便收回視線,專心趕路。
貴妃冢建在青山中,遠離皇陵裡的其他陵寝。甚至再遠一點就是非皇陵之地了。
當初父皇把墓穴地點選在這裡的理由是這裡清靜靈氣足,有利于死後之人長眠安息。而且母妃當年是急病暴斃,墓穴的安排一切從速,這裡也剛好有一個為宗室親王修建了一大半的陵墓,便改了規制,将母妃安置在這裡。
不過說來也很是蹊跷,尋常王公妃子去世都要在京畿外的皇家靈堂停屍三天。但是母妃沒有,她是立刻被葬入了陵寝。
當年洛成玉就心中有疑,隻是無處查明。
她深吸口氣,擡眼望去。
此山也确實如父皇所說,一片青山郁郁蔥蔥,空氣清新。雨滴打在樹葉花朵上,噼裡啪啦的聲音反而襯得山林安靜适宜。
兩人的腳步聲也随之起伏。
“我們要怎麼進去呢?”洛成玉遠遠瞧見墓碑,心中沖動,但又怕被人瞧見,隻能在這偏僻的斜後方深深跪拜三次。
春泥沾濕了洛成玉衣袖裙擺,一向潔癖的她沒有絲毫嫌棄,甚至遲遲沒有站起身,一直維持着跪拜的姿勢,神情戚戚。
直到江蟬出聲提醒她可以從他擴大的盜洞進去後,洛成玉才起身。
這盜洞原是八年前江蟬挖的,後來經過金盞的加工,變得更易進入。不過經年之後,盜洞斜塌,對于洛成玉這種不會武功的人來說進入還是有些艱難。所以江蟬重新挖開了盜洞并進行擴展。
洛成玉彎腰跟在江蟬身後,直到進了墓室,空間開闊了,她直起身子。
還沒她喘口氣,就被眼前的情景震驚到了。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