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成玉再次睜眼時,天光已是一片大好,屋内爐子上水壺咕嘟咕嘟冒着熱氣,從窗子外斜射/進來的眼光刺得她緩了好一會才徹底看清周圍的陳設——一個很破舊的木屋,屋外景色陌生。
不對,江蟬呢?!
洛成玉忽地神智複歸,忙起身四周搜尋,這一動牽扯了背後的傷口,她忍不住‘嘶’的一聲,打破了塵室寂靜。
不過還好,洛成玉下一刻就在自己左手邊的小榻上看見了江蟬的身影。他昏迷着,身上蓋着一條湖藍色的薄毯,臉上的血痕已經被清洗幹淨了。
這是哪裡?他們是怎麼來到這的?
還未想明白一連串的問題,一陣烤肉的香氣就飄了進來。
熟悉的面孔出現。
瘋老道不羁地擦了擦臉上的油,一邊嚼着烤豬皮一邊走進來道:“你比他醒得還快,看來他這次真是傷得不輕。
“江蟬他……”
“什麼?”瘋老道夾起碗裡的烤豬皮吹氣。
油滋滋的味道一下子飛到洛成玉面前,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從前,這種油膩之物,她向來是不吃的:一來油大,沾到唇角很不優雅,二來容易使人發胖,洛成玉從小便在意自己的體格,想養成身量纖纖之态,連炙羊肉一類的飯菜都很少吃,更何況是‘豬肉’這等粗鄙易發胖的食物。
可是在山中躲躲藏藏朝不保夕的餓了幾天,她腦子裡想起的不再是精緻的點心切好的瓜果,反而是客棧那夜,同瘋老道一同烤的豬肉。
原來無論身份高低,人終究都是人,對香氣四溢的食物的渴望簡直是本能。
瘋老道被洛成玉赤裸裸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舉着空空如也的油膩膩筷子試探道:“餓了?”
“……”
簡直是廢話。
洛成玉心裡腹诽,但沒忘了點頭。
瘋老道哈哈一笑,“就是嘛,天王老子來了也得饞我這口烤豬皮,莊老頭的外孫女也得一樣。”他搖頭晃腦地去搬烤肉。
洛成玉卻被他口中的‘莊老頭’三個字吸引,不由得餓着肚子沉思:江蟬的毒源自莊氏,而她身上流着莊氏的血,若是她前去求取解藥,是否能為江蟬換取一線生機?
想到這,洛成玉跌跌撞撞下床。長久的躺在床上,腳發軟,她适應了一會才慢慢挪到江蟬床邊。
他臉色很不好,蒼白的皮膚如玉透明。
玉?
洛成玉忽地從胸前掏出自己佩戴的月明寶玉來。
這一看吓了一跳,隻見原本瑩潔光滑的月明寶玉竟像染上一層灰一樣,從内向外失了光澤,隐隐約約還有一點紅絲在裡面。
洛成玉心一驚,不知道這玉怎麼突然發生了變化。
她把玉放在江蟬臉邊比了比,又貼了貼,一切都像是無意識的動作。
玉是母妃的遺物,是她心愛之物,而人……
“咚—咚—”
洛成玉耳邊忽地響起一陣細微而緩慢的雜音,不過很快就消失了。難道是她被撞壞了腦袋,耳鳴了?
不等洛成玉細究,瘋老道就端着一盤香噴噴的烤肉進來了,嘟囔道:“湊那麼近幹嘛,一天天,膩個沒完。”他幅度很大地撇撇嘴,戲谑道。
“什麼膩個沒完?”洛成玉一下子漲紅了臉。她移到桌子前,“江蟬呢?他也還沒吃飯吧。”
“他暫時還死不了,少吃幾頓也餓不死他的。”瘋老道吃飯搖頭晃腦,好像一個剛學會拿筷子的小孩子。
“站……石?”食物下肚,洛成玉的五髒六腑終于歸位。有點燙,但是洛成玉太餓了,也顧不上什麼健康與禮儀,一口接一口,說出的話也含糊不清。
“是呀,他有莊月瑩傳授的解毒心法護體,暫時還死不了。”瘋老道着重咬‘暫時’二字。
“月瑩……小姨。”洛成玉目光盯着烤肉出神,“她難道不能為江蟬解毒嗎?她可是莊氏的人。”
“你不也是莊氏的人?”瘋老道搖搖頭,“又不是每個姓莊的都會解那種奇毒。要我說,天下要是有一個知道怎麼解毒的——”瘋老道故意拉長音,非得把嘴裡的烤肉嚼成肉泥才肯咽下去,看的洛成玉無名生出一股火。
“是誰呀?”
“你外公!”
“我外公是誰?”洛成玉追問。
“你不知道?”瘋老道開始上下審視起洛成玉來,自言自語道:“心狠手辣的莊老頭怎麼偏偏生了幾個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孩子,唉,真是歹竹出好筍……咳咳。”他在洛成玉幾乎要達到忍耐盡頭的時候忽然正色,看得洛成玉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