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蟬!”洛成玉語氣鄭重,稍稍拉回了江蟬的注意力,“師姐的死是她自己的選擇,那日無論站在她面前是誰,她都不會改變她的主意。”
“可終究是我——”江蟬短促的語氣染上一絲痛苦。
“江蟬!”洛成玉拉緊江蟬的手,用力到兩手交/合處慘白一片,她身體的熱度一點點傳遞過去,終于讓這隻手不再冷冰,“這說明師姐她先是她自己,再是你師姐、你師父師娘的徒弟、謝七的妻子。她沒有為你或者是謝七留戀人世,她有自己的行事準則,旁人為何要去強求她放棄十幾年的信念而選擇作為一個敗者求生?”
“當然可以說你師父塑造了不正确的觀念給你師姐,可是這世間的每個人——包括你我,無不是被世人被世俗推着走,每個人都不能擺脫這樣的悲劇,你又何苦再為難你自己?”
忽地,她聽見一聲哽咽,江蟬将頭埋進洛成玉的臂彎。
“我都知道,我隻是……”
隻是難以接受這段被師父譜寫好的既定結局而已。
他嘗試過掙脫,他相信師姐也一定嘗試過,可彼時他們都還太小,在各種嘈雜的聲音裹挾下,他們一點點剝離了最初的自己,成為了雪霁真正的弟子。
江蟬難過的是,他足夠了解師姐的好勝,盡管他不肯去細想,但仍能預料到這場決鬥不會有赢家的事實。他本來可以選擇逃跑,讓這場決戰落空,可是為了掙一個最強者的虛名,他仍然前往了。
“江蟬,你可想過,師姐她至少可以自願選擇生死。”她抱住江蟬的臉頰,強迫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她看見江蟬臉上一閃而過的茫然,酸澀充滿心頭,“可你呢?”
你的不甘、不忍、不公,被命運捉弄的十幾年,被病痛折磨的十幾年,誰來為你愧疚呢?
“人各有命,我不認識你師姐,我尊重她的選擇,至于其他人——小姨雖是我的血親,可是我沒見過她,至于雪霁,我更談不上喜歡。五毒谷裡,我隻認識你,我也最心疼你!”至少,她們都有的選。
洛成玉眼淚如注。
她不是聖人,就如同謝七無論知不知道事情原委都會一輩子與江蟬為仇一樣,她做不到站在完全中立的立場說話,她更做不到用最清醒的頭腦去判斷是非曲直,她隻想為江蟬打抱不平。
“江蟬,我甚至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洛成玉聲音裡的難過溢出來了,和眼淚一起流淌,她最終默默低下頭,“那天你和我說你很早就開始在意我,可是我根本都還不知道,現在我終于知道了,你卻要不在了。江蟬,至少也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吧。”洛成玉令江蟬低下頭,與自己的額頭貼在一起,“讓我嘗試着去救你。”
以往,你救過我那麼多次,也讓我為你做些什麼。
心裡,洛成玉重複這句話。
被拯救……江蟬跟随本心,雙手撫摸上洛成玉的臉頰,感受着熟悉的溫度流過經脈。
“好。”
許久,江蟬長舒出一口氣,但他話沒說完。
“但是成玉,你須得答應我。”
江蟬輕輕擡起洛成玉的下颌,對着洛成玉亮晶晶的眼睛,他堅定道:“你不能為了我做出任何違背你本心之事。”
洛成玉點點頭,“我救你是為了我們能一直開心地在一起,要是有人為難我,讓我不開心,那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嘛。”
聽到這句直白的‘一直在一起’,江蟬心猛地跳了一下,有力而帶起一陣輕顫,讓他身體發麻,跟中箭了一樣。
“一直在一起?”他反問,與洛成玉的距離越來越小。
“嗯。”洛成玉點頭,“隻要你還活着,我們就一直在一起。要是你死了,”洛成玉連說出‘死了’兩個字都覺得晦氣,默默在心裡呸了兩聲,“我就找别人厮守終生去。”她鼓起臉頰,故意道。
“……”江蟬幾乎和洛成玉相貼,可他忽然停住,“是誰?是……那個陸鳴嗎?”
兜兜轉轉,陸鳴仍然像一片陰雲一樣籠罩在他上方。
洛成玉聽了也覺得無語,嗔了江蟬一眼,連哼一聲,呼出的熱氣撲在江蟬臉上。
很香。
江蟬喉結輕動,在意念還沒做出決定的時候,雙手已經微微用力扶住了洛成玉的後額。
一陣恰到好處的風平地而起,落花紛飛從兩人眉眼間擦過,下一刻,江蟬再度用力。
“啊……”短促的輕吟盡數被吞進江蟬的呼吸間。
原來,這位厲害冷硬的劍客,他的唇也是柔軟的,和他的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