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的玻璃透出亮光,有人回來了。
推開門,室内一片寂靜。秦谙西沒有四處張望,她并不關心回來的是誰。外套脫下,她走到陽台上打算挂起來。
衛生間的門打開,蘇然出來。
秦谙西沒有任何意義地看了她一眼,衣服随着她的動作已經挂在晾衣杆上了,她将撐杆收起來擱在角落放好。
蘇然一直看着她,眼裡的情緒複雜。在秦谙西要越過她進入室内的時候,她終于将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你為什麼這麼得理不饒人?”
秦谙西累了一天,腦子都快宕機了,因此在蘇然的話砸下來之後,她還怔愣了幾秒。
等反應過來之後,她将蘇然話裡的意思品了品,以往相處中被她忽略的異樣此刻也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來,一一佐證她的想法。
秦谙西駐足,回身看向蘇然。
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得能互相看見彼此眼裡的情緒波動,可能是在之前就有了覺察,也可能是她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所以臨到這個關節的時候,秦谙西并不是很傷心。
“蘇然,同寝三年了,我發現我們對彼此的了解都很陌生。”秦谙西第一時間不是回答蘇然的話,反而是先聊起了别的。
蘇然有些訝然,像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提起這個,但訝然過後她停頓了一秒,回道: “我也覺得你很陌生。”
“我們朋友這麼久,我沒有想過遇到事情,你不幫我、不站在我這一邊, ”秦谙西語速很慢,話裡的情緒很平靜,與其說是控訴不如說是陳述,“前頭魏曳追陳恃那事,算是給我提了個醒兒:原來隻有我一個人覺得我們是朋友。”話裡是有些不易察覺的苦笑的。
“我一直都認為我們是朋友,”蘇然皺了皺眉,在魏曳和陳恃的事上,她是覺得自己的立場有些欠妥當,但, “那件事跟今天這件事有什麼關系?今天的事,如果你少說一句,沒有火上澆油,或許就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本來隻是魏曳和楊樂樂之間的吵架小事,就算她們再怎麼鬧,礙于之前的交情,也不至于到動手的地步,可誰知秦谙西一開口,直接将事态推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事已至此,蘇然很難不去懷疑秦谙西的用心——她知道楊樂樂是受不得激的性子。
陽台的白熾燈将蘇然面上肌理映照的一清二楚,連帶的,她的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讓人一覽無餘。
秦谙西靠在推拉門上,定定看了她幾秒,然後笑了,“你認為我是故意的?”
蘇然沒說話。但“沉默”亦是一種回答。
秦谙西意外,也不意外。理性告訴她沒必要為此再失落,但感情這個東西從來不屬于理性的範疇。她還是無法避免地有些傷心,傷心的濃度不高,但那顆跳動的心還是有些鈍鈍的疼。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想,她果然是沒什麼朋友緣。
一時間沒了說話的欲望,她也不想再就着這個爛事翻來覆去地解釋了。這一件事,這麼幾個插曲就已經夠了。
蘇然看着秦谙西轉身進屋,利落的背影像是宣告了什麼答案,她無暇去忖度,隻顧得上當下秦谙西留給她的糟糕情緒——話說一半,這不上不下算什麼意思?
秦谙西上了床,拉上了床簾。還不等她沉澱、梳理剛才的情緒,陳恃的消息就來了。
“沒跟人再吵?”
秦谙西嗤笑一聲,這會兒也顧不上她和蘇然那點事兒了。打字的手很用力,直将手機屏當成了陳恃的臉,“我尋思着我脾氣也不跟爆竹一樣吧?”
“吵?那也得人回來才行。”她又緊跟了一句。
陳恃剛進男生宿舍樓,才看完她前頭發來的消息,還沒等他回,這後一條消息就緊跟着來了。
這急性子……
他眼裡含了點笑,半勾起的嘴角緩和了下颌線的冷硬,“聽你這意思,合着人要是回來了,你就和人打一架啊?”
“沒啊。”秦谙西換了個姿勢,靠在床頭欄杆上,“這不是‘你覺得’的嗎?!那我總不能讓你這‘覺得’落空吧。”
陳恃上了台階,掃過消息,呵笑聲含在嘴裡,“你可是一步不讓。”
“那是,這不心情不好嘛,你這都善解人意地送上門來了,我要是不知好歹地不領情,那多辜負你心意啊。”手機屏亮光映出了女生臉上輕松笑意。
“合着我就成了你的出氣筒了?”陳恃故意逗她,“這憑什麼啊?”
“憑我倆這相識的交情?”秦谙西樂。
“咱兩有這玩意嗎?”陳恃氣她。
“陳恃!”
光是那感歎号,陳恃都能想見這人氣成什麼樣了。
他樂出聲,醇厚的嗓音在樓道裡回蕩,如金石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