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待看清門外的景象時,她差點以為自己是白日夢成真,穿越回百年前了——此時正值午後時分,夕陽帶着殘餘的溫度撒在巷口,也為站在巷口的年輕男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他身上那件染血的青衣不知何時已經被換下來了,此刻也穿着一身尋常農家可見的布衣,正半彎着腰同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婆婆談話,依稀有幾句“溫順一些”“讨人喜歡”的零星詞彙随着柔和的風被傳過來。
這時,紀行雲似是瞧見了她,十分有禮地對那老人行了一禮,便向她走來。
他臉上噙着一絲笑意,身姿挺拔步伐穩健,絲毫也看不出在空間法器中病态瘋狂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英俊的農家青年。
江清月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就在她失神的這一刻,紀行雲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對她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師姐,你瞧我穿這一身好不好看?”
江清月剛回來的神志差點又被他的笑晃丢了,兀自定了定神,鎮定開口:“你這身衣服從哪來的?你威脅那個老婆婆了?”
話剛一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的神定錯地方了——怎麼最近同紀行雲說話時總是不過大腦?難不成是被滄溟魔君掐的腦子短路了?
果不其然,紀行雲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下一瞬他又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甚至還露出了一點委屈的姿态:“師姐怎麼會如此想,這是婆婆送給我的。”
江清月略微汗顔,同時心裡升起點疑惑——不對勁啊,按紀行雲的性子,被她誤解後早就一言不合紅眼黑化了,怎麼可能如此平靜?
自己不過跟着梁姝進了屋内一小會,怎的出來之後紀行雲便像是脫胎換骨重獲新生了一樣?難不成他被百年前的自己奪舍重生了?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沒想到,更不對勁的還在後面——紀行雲好端端地換了一身農家衣衫也就罷了,竟然還興緻大開非要拉着她一起逛集市!
江清月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好暫且跟在他身邊,一邊時不時瞥一眼紀行雲勾唇淺笑的側臉,一邊在内心思索自己靈力何時能恢複。
雖說人界的靈氣含量較魔界高出不少,但若是想回到金丹期大圓滿的狀态,恐怕不是一瞬可完成的功夫。
就在這時,紀行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小時候我們一天到晚都被困在昆侖山派練劍,很少能有下山的機會,所以每次下山後哪也不去,先奔到集市上瞧瞧有沒有上新鮮有趣的吃食和小玩意。師姐你還記不記得?”
看着面前行人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的街道,江清月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滿含懷念的話語被帶回了少年時期。
“我記得……那陣子我們幾人都很喜歡吃一家的鮮花餅,為了等那爐烤出來的鮮花餅,還差點沒趕上回去的馬車。”
紀行雲輕笑了一聲:“從那以後,師姐便痛定思痛,決定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江清月知道他後面要說什麼,也笑了出來:“結果好懸沒把廚房都給炸了。對了,這裡有賣鮮花餅的嗎,我還真是有些想念這口味道了。”
紀行雲沒說有也沒說沒有,隻是陪在她身旁一家一家小攤看過去。
也許是方才那件讓人會心一笑的童年小事、也許是兩人熟稔的語氣、也許是輕輕呼吸一下便能盈滿鼻尖的糕餅小食香味……江清月心底升起一點分外舒适的踏實感,仿佛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軌迹。
她輕聲道:“小師弟……喜歡我是不對的,改了吧。”
“改不了,”紀行雲忽的偏頭向她看來,方才還一派溫順的眼神此刻全是濃烈的情感,“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聽師姐的,唯獨這一點我改不了,無法改,也不想改。我想對三界所有人說我喜歡你,我愛你。”
說到最後,他眼神中濃烈到粘稠的情愫幾乎要溢出來:“如果師姐你允許的話,我甚至想在這裡吻你。”
江清月哽了哽,又被紀行雲不要臉的程度刷新了下限——誰家好人會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說這種話?
好在紀行雲說的聲音并不算大,周邊的行人并沒有為此對二人行注目禮,否則江清月就真的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說完虎狼之詞,紀行雲仿佛在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乖巧的師弟:“師姐,你怎麼不走了?我瞧前面好像有一個買鮮花餅的小攤呢。”
如此做派,簡直是将“我知道錯了但是死都不改”這句話展現得淋漓盡緻。
江清月剜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紀行雲站在原地,目送江清月行了十幾步,才眼神一暗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倒黴到一定程度後連喝水都會塞牙縫,好不容易在街上找到一家買鮮花餅的小攤,江清月正打算掏錢,結果掏遍全身口袋卻發現連一個銅闆也沒有。
紀行雲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兜比臉都幹淨。
見此,小攤攤主的眼神裡已經帶上了點鄙夷——沒想到這兩人長得人模人樣的,竟是連幾個銅闆也掏不出來!沒錢還來買什麼,想吃霸王餐不成?
江清月也沒遇到過這種囊中羞澀的情況,面上不禁浮現出幾絲尴尬,正想着要不算了不吃了,前方忽的傳來一陣激烈的争吵聲,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你還我血汗錢!這錢可是我家孩子的救命錢啊!怎麼能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