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出現黃昏一線,渾圓的太陽漸漸遁入山頭。熱烈的橙紅色逐漸蓋上陰霾,天色變暗,臨時駐紮的營地點起了篝火。
安平村需要坐索道才能通過,人形肯定不方便,龍形按照燭苒之前的經驗被發現的可能性也很大,陸安甯最後選擇也當一隻鳥。
因為熱衷于披各種馬甲,陸安甯的變形咒基本上是所有咒術裡學得最好的,其出神入化的程度也可以排到大陸前列。
“懶懶,怎麼樣,毫無破綻吧。”
一隻灰色的麻雀在地上跳來跳去。
毛毛圍着陸·麻雀·安甯轉了一圈,啧啧稱奇:“大佬你變形術好厲害啊。”在她們世界,變形術雖然用處并不太大,但是卻非常難學。變形前後的體積比越大越難以實現。
麻雀口吐人言:“這算什麼,我甚是可以變螞蟻。讓我變一個給你看啊……”
陸安甯還沒來得及變成小螞蟻,脖頸就被拎起來,哈蒂兒的聲音傳來:“變什麼變,趕緊走吧。”
吉時已到,兩隻鳥并一隻妖精被放飛,飛躍大橫溝,去往停留在上個年代的安平村。
麻雀的飛空高度不高,但勝在随處可見,不容易引起注意。林心怡雖然是紅色的地球上沒有的鳥的品種,但因為靈魂是精靈,大山自會幫她掩蓋氣息。倒是毛毛,因為妖精形态隻能躲在林心怡的翅膀底下。
陸安甯貼着索道飛,黃昏的大山連同上面若隐若現的村莊一齊出現在她棕色的眼睛裡。
現在是晚飯時間,有袅袅炊煙升起,在不大的村莊上彙聚成一片雲霧。
兩隻鳥在村口樹枝上落下,悄無聲息。
村裡的生活通常很簡單,閑話家常而已,當家家炊煙升起時,話題驚人的統一。有農漢出來串門,循着香味最濃的家走去,推着木門就用帶有濃重口音的普通話熟稔地問:“吃得嘛?”
這家的嫂子從竈台裡探出頭,喊她男人出去迎客,兩個不幹活的農漢就這一袋子瓜子東拉西扯起來。
小孩也是不需要幹活的,他們趁着晚飯前的自由時間聚在樹下空地打彈珠——彈珠是他們阿爸阿媽偶爾出山帶回來的——透徹的、泛着流光溢彩的玻璃珠倒映出孩子的身影,他們嬉笑着說:“你又輸了,你要去給提燈娘娘當祭品!”
“閉嘴,阿爸說了不能讓外村人聽到!”
“外村人才不會來,虎子今天都和他阿爸去趕那些人了。我也想去,但我阿爸不讓。”
“誰讓你彈弓沒有使得好,我今天可是用我超絕的彈弓神技吓退了那些裝模做樣的外村人,我阿爸說今天獎勵我吃雞腿!”
羨慕的呼聲此起彼伏,對于小孩子來說,沒有什麼是得到父母的認同贊賞和獎勵更讓他們驕傲的了。
“不玩彈珠了,彈珠沒意思。我們來比彈弓吧。”
“切,你不就是想要在炫耀一下你的彈弓神技嗎?”
“那你比不比啊?”
“比,我肯定赢你。”
“那誰先把樹上那隻麻雀打下來,誰就赢,下次再去驅逐外村人我把名額讓給你。”
陸安甯一聽,憤怒地振翅俯沖而下,用自己小巧的雙腿蹬了一下已經拿出彈弓躍躍欲試的虎子的後腦勺,又飛快飛回樹枝間,藏在綠葉裡。
林心怡對她“英勇”的身姿無腦吹:“大佬幹得漂亮,那幫熊孩子就是該打,麻雀這麼可愛居然要打麻雀!”
陸安甯毫無羞恥的接受了贊美,又往樹枝深處藏了藏,輕飄飄地說:“全村人都帶着面具呢……”
林心怡聞言,再次把目光投向村莊,視線從笑作一團的孩子略向閑談雜事的農漢、門前聚集的老婦,從青面獠牙到紅面怒相、怒目圓睜,孩童、老人、男人、女人,各色面具,無一重複,無一例外。
林心怡猜測道:“來之前沒聽他們提過,難道是這兩天才戴上的?”
毛毛:“那他們吃飯總得摘下來吧。”
“大佬,咱們去看看?”
太陽已經徹底落下山頭,天幕被夜色暈染,家家戶戶傳出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喊聲,村頭聚集的孩子漸漸散開。
忽略每個人臉上猙獰的惡鬼面具,這會是一幕十分有煙火氣息的場景。
兩隻鳥離開枝頭,一人一邊,分别落在兩家人的窗台上。
陸安甯歪頭,從面具的模樣判斷,這家正好是被稱作“虎子”的孩子的家。男孩臉上大了一圈的青色面具明顯讓他有些不舒服,他進門對着父母喊:“阿媽,我能把面具摘了嗎?”
從廚房裡走出的婦人帶着黃色的面具,隻能從聲音判斷她的心情不佳:“不行,”她用手裡的菜刀指了指旁邊的房間,“去換。”
虎子不敢說什麼,扶着臉上的面具走向那個房間。
窗台的視角受限,陸安甯看不見房間裡的情形,還沒來得及鑽進去,虎子就出來,臉上的面具換成了一個木制的,隻有嘴唇周圍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