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凝視着她,臉上沒有分毫畏懼,他對着她,笑了,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源世外,相信我,我是不會讓我們死在這種地方的。”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他的笑,他飛揚的發絲,他不斷撲閃着的紫色眼眸,他張口,對她逐字逐句的承諾:
源世外,相信我,我是不會讓我們死在這種地方的。
該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其中卻又飽含着宣誓一般的執拗與認真。他是那麼的确信--他不會讓他和她在這裡結束。
…
!!!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源世外徹徹底底地呆住了。
是的,就是這麼直白。
呆住了。
視野中的一切景象淡去,她的眼前,她所能看見的,隻有萩原研二的笑臉;她的耳邊,她所能聽見的,隻有萩原研二的話語;而她的軀體,那顆隐藏于胸膛裡的拳頭大小的小小心髒…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昭示着她動蕩的精神世界。
啊。
她知道了,是他的笑容中少了些什麼。
那些摻雜在社交場合的精明和與生俱來的得失算計。
他沒有戴面具。又或許,他那所謂的面具隻是她對他低劣的臆想。
真惡心,真可怕。
透過他現在凝視着她的眼眸,她好像墜倒在了一朵美麗的紫銀蓮花兒上,花瓣兒合攏,緊緊将她包裹住,她感覺喘不過氣,她要逃離這花兒。
可是,可是他卻說:
我們不會死的。
源世外眨眼,低頭。
炙熱的體溫順着交疊的雙手逐漸延伸,花兒漸漸收展,繼續美麗地綻放着,方才的一切掙紮,似乎隻是她的妄想。
…就是她的妄想。
源世外忽的大口吸氣,大腦因缺氧而昏沉欲倒,可目光卻沒有一刻偏移萩原研二,她強裝從容,輕輕點頭:
“嗯…”
萩原研二點頭,含笑松手,下一秒,白色馬自達轟然落地,身後的大貨車勉強跟上,車前窗玻璃如同雪花飄落般碎了一地。
萩原研二神色大變,他立刻解開安全帶,跑到貨車前:
“喂!你沒事吧?!零!!!”
降谷零從倒立的大貨車上舉起豎着大拇指的右手,扶着昏迷的貨車司機,對萩原研二笑了。
萩原研二與斷橋對面的諸伏景光松田陣平伊達航三人也同樣豎起大拇指。
危機徹底解除後,騎電動車的伊達航諸伏景光繞到斷橋對面,沒車的松田陣平也憑兩條腿跑了過來,降谷零扶着卡車司機,與萩原研二閑聊着,五人之間其樂融融。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一個人來着。
降谷零走後,萩原研二忽然意識到什麼。
…
對啊,源世外呢??!
剛剛在車上他就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臉色慘白慘白的,該不會直接昏車上了吧?!
萩原研二吓得直接跑回已經快稀巴爛的馬自達,打開副駕駛,卻發現車内空無一人。
…
源世外正扶着樹幹嘔。
因為中午跟松田陣平修車的緣故,她都沒怎麼吃飯,現在哪怕胃裡翻江倒海也隻能吐出幾口酸水,更難受了。
還好她這半年多來好好調養了下這具身體,要不然萩原研二連車都沒飙完她就暈過去了。
“源世外!!!”
她聽見有人喊她。
于是擦了擦嘴角的液體,源世外站起,腳步虛浮地走向聲源處,盡力大聲地回複:
“我在這裡,萩原!”
萩原研二大步走來,雙手使勁拍拍她肩膀,又上下左右看了看她,這才大出一口氣:
“吓死我了,剛剛我甚至都懷疑小世外是不是被馬自達甩出去啦!”
…
簡直是少年般的容顔闖入她的視野,那雙美麗的紫銀蓮眼眸裡似乎溢滿了對她的關心與牽挂。
源世外:…誰懂啊,汗流浃背了家人們=???? =???? ?( ?Д`)?
“萩原,你别這樣。我都害怕我不是同性戀了。”
源世外歎氣,又繼續道:
“不過怎麼可能啊,我隻是感覺有些頭暈去找棵樹吐了而已,而且當時我們都是系安全帶的,怎麼可能被甩出去啊==”
她大為無語。
萩原研二哈哈幹笑,收回手:
“是我太着急,一時說錯口了…”
“萩原,我想跟你說一下這車原主人的事情。”
源世外伸手指向離光榮就義隻差一步的白色馬自達,忽然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佐藤正義,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殺人犯搜查系警部,11年前的一個雨夜,他終于抓到追捕已久的縱火犯,然而在押送犯人的過程中,絕望恍惚的犯人沖向飛速奔馳的車輛,佐藤正義竟然舍命救下了犯人,自己卻被撞死了。”
源世外的神色愈發嘲弄:
“臨死前,他還伸着手對逃跑的犯人說:‘去,去自首…去自首…’”
她轉頭看向不知該說什麼的萩原研二,淡淡道:
“還好,你們不是那種蠢貨。”
源世外摩挲着手指,試圖再感受一下那已消散許久的溫度:
“既然要做出格的事,就應當有出格的資本,而不是做完之後自我高潮心滿意足了,拍拍屁股走了,給身邊人留下一堆爛攤子。”
猝不及防聽了一嘴同僚隐私的萩原研二:…
還好小世外是跟他說的,這要是讓小降谷聽見了,嗨,場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萩原研二面上幹笑,心底歎氣。
源世外也不在意身邊人的沉默,淡笑道:
“萩原,我要向你道歉,為今天我勸你們不要去爆處組的事。”
“嗯?小世外呀小世外,你究竟是怎麼自如地把話題轉來轉去的?”
萩原研二看上去有些無奈。
“因為一開始我以為你們是那種追求刺激喜歡找死的人。”
源世外望向正跟同期們嬉笑打鬧勾肩搭背的松田陣平,繼續牛頭不對馬嘴:
“你們都是很優秀的人,你們也知道自己很優秀,你們會試探在能力的邊緣處,大膽又無畏地與危險正面相對。”
瘋狂與理性是互相纏繞攀附的。
源世外長久地注視着萩原研二:
“萩原君,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畢竟,你說過的--”
她伸了個懶腰,回憶着萩原研二以往的行為,四不像地對他wink一下:
“我們不會死的。”
…
“哈哈哈哈!你說的對,小世外。”
終于聽到一句他能接得上的話,萩原研二趕忙道,但也是發自内心地笑了。
源世外默默注視着。
在湛藍無限延展的天空之下,在潔白悠悠飄蕩的白雲之間,他就這麼笑着,似乎一切都不是問題,這世間的一切都可以像剛剛那樣絕境逢生。
…真的嗎?
她心底自問。
沒有一個人回答她。
隻有天邊的雲,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