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對父母的感情和父母對孩子的感情是不同的，孩子習慣索取，父母習慣給予，所以父母無時無刻牽挂着孩子，孩子卻時常隻在逆境時想念父母。康納青春期那幾年沒遇上叛逆期，倒是和社會最真實的一面碰了個壁。

康納自己也和朋友聊過這個，他認識的絕大多數人都擁有自己的叛逆期，而有很多人的叛逆期能持續一輩子，直至成為他們的性格特點。當其他人感慨他性格溫和從不頂撞萊克斯時，他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一個正經的叛逆期。

但他也不需要叛逆些什麼，因為他的世界裡沒有權威。

而現在他最常在飛的時候想起他的父親，飛翔需要逆風，而曾經最有力的托舉來自于地面，他站在盧瑟大廈的高層，這裡是盧瑟集團總部大樓的活動區，在這兒辦公的人們有時會來這裡放松片刻。現在是下班時間，今天沒什麼人，康納恰好來總部辦點事情，就順便來這兒找點零食。

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習慣了這個宇宙的“來客”多種多樣，而某些大都市已經不會對天上飛來飛去的人影少見多怪了，有些寬容的城市甚至不會有禁飛令，大都會更是唯一一個沒有限速的城市。雖然在這個有倍數個氪星人的城市也沒有人想不開要高空行駛超速。

所以他在做完事後下意識想走窗戶直接飛回家，下午五六點鐘的太陽是橙紅色的，雲朵挂在太陽下面像是畫在另一個圖層，康納看着這個漂亮的好天氣，突然想起了那個下午。

那天他也是回來找萊克斯更新一下他自己的還有朋友們的武器裝備，在他準備走的時候，突然回頭想再看看萊克斯，而萊克斯就是用着那和傍晚的太陽一樣和煦的笑容沖他擡起手，從内向外揮了揮手，催促他離開。

走吧，飛吧，沒有什麼能夠讓你再受羁絆。

7

“你在看什麼？”在那之後的第二天，布魯斯找到萊克斯商量點事，他打開萊克斯的辦公室門時看到的就是萊克斯怔怔的對着落地窗發呆。

萊克斯沒理這沒話找話的男人，隻想趕緊把他打發走，但是布魯斯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既然工作都做完了，那麼就陪我聊聊天吧！”他笑得相當欠揍，生動形象的诠釋了“損友”是什麼個形狀。

“……聊什麼，聊你那一個接一個進入叛逆期的孩子？”萊克斯沖他翻白眼，毫不留情的一刀插進布魯斯的心髒。

布魯斯瞬間啞火，不得不說這幾位老朋友因為太過了解彼此就連紮心都是那麼的一針見血，他撇嘴:“不知道你給他們下了什麼迷魂藥，隻聽你的話，我多說一句就快要跟我打起來。”

萊克斯失笑:“因為你真的很煩，”用很溫和的表情說出了很狠毒的話呢，“我要是他們我也煩，我跟你當朋友有時候都忍不住想揍你，他們又當孩子又當弟子的本來就下意識會想聽你的話，但是你說的又都是屁話，讓我一個超級計算機運行屎山代碼我當場給你一鏟子信不信？”

“你罵人越來越有年輕時的風範了，”布魯斯絲毫不在意萊克斯的诋毀，是的，他根本沒把這話聽到耳朵裡，“每次看你自己一個人呆在這兒，我都覺得你成空巢老人了，沒想到在罵我的時候還這麼有活力。”

萊克斯腦門兒青筋都爆出來了:“你純純來找挨罵的是吧？你和克拉克兩個人真不愧是最佳拍檔，欠罵的樣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且空巢老人是這麼用的嗎？給我回去重新學中文去。有空來煩我不如回去多陪陪你家阿福去，老人家更能忍你。”

布魯斯長歎一口氣，順勢直接坐在辦公桌上跟他講話:“那也比不上你，前兩天那個叫福林的州長直接被你罵進了醫院，結果你回過頭說你是因為理解錯了單詞的意思才那麼回應他的。你猜誰信了？”

“……我那會兒心思不在那上面，而且福林議員純屬碰瓷，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有心髒病怎麼還從政當政治網紅和别人罵戰，那是他自己的問題。”萊克斯眼神飄了出去，語氣有多理直氣壯，表情就有多心虛。

布魯斯挑眉:“那你心思在哪兒？”

“……”萊克斯又不說話了。

布魯斯也不着急，他起身去看萊克斯的酒櫃，很可惜，萊克斯不喝酒所以那裡面隻有一些瓶子好看的酒，純粹起到一個造型上的作用。萊克斯知道自己今天剩下的時間是沒有心情繼續工作了，也站起來去幫布魯斯找點能打發時間的東西。

布魯斯瞪着一沙發的零食:“……不愧是你，這是什麼？辣條？那個呢？lan——浪味仙？你都是從哪裡進貨來的，我家孩子都不會這麼吃零食了。”

然後癱在沙發上随便找了個電視劇放着一邊聊天一邊吃零食的也是他:“不得不說，你确實是會享受的。”

萊克斯又想翻白眼了。

他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果汁和純淨水都有，年紀越大他習慣自己動手做這種小事。他走到布魯斯的身邊坐了下來:“你家孩子多，當然不能這麼吃，無論買多少都能瞬間搶光。我家就這麼兩個，而且還是一大一小，年齡差在這兒根本搶不起來，我們一家三口人也沒有特别喜歡吃零食的，所以就都剩下來便宜你了。”

“所以你還真是因為康納要出遠門所以才走神的？”

萊克斯沒有任何時候能比這一刻明白布魯斯的八卦，他甚至感到荒謬:“你怎麼話那麼多呢？”

“……好吧，”萊克斯頹廢地往沙發靠背上一躺，“我知道正常來說我應該習慣了，康納也不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了，宇宙間航行都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但是我每次想到這件事，我這兒，”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都會突然一輕，就好像有什麼從這兒溜走了一樣，心突然間就空了。

“你看，養個活潑的孩子就是這個地方不好，他一走，把家裡的人氣兒都帶走了，安靜的我都不習慣了。”萊克斯有些無奈，臉上甚至還挂着笑，哪怕是抱怨也覺得幸福。

布魯斯深有同感:“誰說不是呢，尤其是幾個孩子分散各地的時候，每次和他們聯系都覺得我好像和他們活在兩個世界，一個是他們那個活潑但亂七八糟的世界，一個是我這充滿怨念的空巢中年專屬世界。”

兩個中年男士同時歎了口氣。

8

基本上在康納離家的時候萊克斯會把他那些親近的朋友親人全霍霍一遍，克拉克:“今天輪到我了？”

輪到萊克斯躺在克拉克的辦公室沙發上了，如果說有一個人能夠讓他扔下所有包袱露出最擺爛的真實的一面，那一定是克拉克了，他倆……誰還不知道誰呢，論了解彼此，沒人能超過他們兩個。萊總閉着眼哼唧:“嗯哼，你什麼時候下班？”

“早着呢，自從盧卡斯（Lucas）放假回堪薩斯你就完全不裝了是吧？康納一走更是沒人管得了你了，卡洛琳跟我告狀，說你這段時間的作息可以直接去地球對面出差。”克拉克手上的工作不停，但是絲毫不會影響他怼老友。

“你别說，小孩兒在身邊的時候我包袱就是比較重，我現在可爽了。”萊總自得的在沙發上蛄蛹了一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癱着。

克拉克:“好，獎勵你幫我帶兩個星期孩子。”

萊克斯蹭的彈起來:“你小子想害我？！我剛把倆人送走，你就看不得我閑着是吧。而且我記得小喬也才過來住了兩天，你就偷懶吧，你看露易絲削不削你就完了。”露易絲這段時間在外面跑新聞，家裡就交給了克拉克，但他真的很會偷懶，跟他熟識的人就沒有沒被他薅過羊毛帶過孩子的。尤其是萊克斯和布魯斯兩個帶孩子相當有經驗的，更是正義聯盟欽定的托兒所。

“你這樣，回頭小喬不和你親近，你可别怨天尤人。”萊克斯嘀嘀咕咕的。

克拉克無語:“我也沒說我不帶吧？隻是我不方便在上班的時候把他帶着，小喬又說他在大都會有事做，不回堪薩斯住，我也不想讓他每天在堪薩斯和大都會之間來回飛，萬一被探測到了影響不好。”

于是萊總豐富的房産資源又派上了用場。

9

對于小喬來說，他有一個相當大的家庭，家裡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有時也會來看看他，以及萊克斯和他的兩個孩子。有時他會想，萊克斯應該算什麼呢？他不信教，所以他們并不是教父教子的關系，而他的爸爸和萊克斯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如果隻說他們是叔侄關系，似乎又不能代表他們那樣的親密。

有時候小喬納森·肯特會覺得自己有三個監護人，克拉克和露易絲都是事業心超強的人，不是說萊克斯就沒有事業心，但很顯然，他更成熟，能夠在事業和家庭間找到一個非常微妙的平衡點，又或許是他太聰明能幹，總之克拉克和露易絲因為出差而把孩子丢給父母和萊克斯帶的時候還挺多的。

但萊克斯就不一樣了，無論是誰看到他的時候，萊克斯的狀态總是“工作完成時”，就好像他的工作都放在次時空解決了，時間和時間之間的夾縫裡還有時間給他解決工作。但每次布魯斯或者其他人有不情之請找他幫忙時，萊克斯又永遠在工作。奇怪的二象性出現了，隻有你觀測到的時候你才知道萊克斯到底有沒有在工作，當沒有人觀測的時候萊克斯就處于“工作”和“生活”之間的狀态。

總之這三個孩子就是這麼一起長大的，有時康納也會想，這是不是因為萊克斯知道自己的壽命和他比起來太短，所以提前找好了退路。這樣哪怕他去世，康納還是個有家的孩子，他有能稱為親人的兄弟和叔伯，當他感到累的時候有個能夠回去的地方。

“輔助人工智能已經調試好了，”小喬納森還在和自動檔能量防護罩搏鬥，随手把康納的終端遞過去，“其他配件我還在弄，你坐着等會兒。”

盧卡斯，在平行世界的名字大多數時候都是比紮羅，而他現在隻是個比康納小十好幾歲的同胞弟弟:“這裡是給你準備的支援物資包，一部分你帶在身上，一部分用空間壓縮裝置裝着，這個裝置是新技術新産品，還不太穩定，你别什麼都往裡面裝呀，尤其是重要的東西，”還帶着些青澀的青年絮絮叨叨，然後沖着他的哥哥露出了一個一看就是在愛裡浸泡着長大的小太陽花兒似的笑容，“路上注意安全，任務沒你重要，知道不？”

黑心太陽花兒。

康納失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對你哥有點信心，回收個東西而已，而且我又不是中途不回來了。”

10

總之他還是會想念曾經那些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嗎？随着年齡的增長意識到年幼時的無憂是因為父母承擔了一切，當責任落到自己的肩頭時才發覺，原來自己已經長成了父母那樣的大人，并且用着他們的方式應對生活中大同小異的困難，然後陡然明了。

我的善良、聰慧、勇敢都那麼像你，所以我才能那麼自信的迎面未知的一切，因為我曾見過你無憂無懼地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