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綏匆忙回府,戌時已過,夜幕壓在京城上空。街頭巷尾,上元節的熱鬧仍在延續。
紀綏進門,管家老許神色微微一怔,旋即低下頭,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大小姐。”
紀綏心下了然,甘棠怕是出了什麼事。
快步跨過門檻,剛踏入内院,繞過影壁,即使有準備,堂前的景象還是讓她氣血上湧。
甘棠此刻正身着單薄衣衫,跪在冰冷的石闆地上,頭發淩亂地散落在臉頰旁,雙頰紅腫。幾個粗壯的婆子手持棍棒,站在一旁。
紀綏沖上前去扶起甘棠,她沖紀綏搖搖頭。
柳氏從堂内袅袅婷婷地走出,手中的絲帕輕輕擺弄着,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喲,明昭啊,你可算舍得回來了。”
紀綏冷冷地看着她,長得确實有幾分姿色,不然也不會被她那個渣爹看上,“誰打的甘棠?”
柳氏指向甘棠,“是我讓打的又如何。你這婢女,嘴硬得很,不肯說出你的醜事。”
“哪門子的醜事?”紀綏慢慢走近,,柳清雲還得意地看着她,下一秒紀綏擡手甩了柳清雲一巴掌,底下的婆子皆是眼觀鼻鼻觀心跪了一地。
柳氏猛地提高音量,聲音尖銳刺耳:“你敢打我?”
紀綏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我母親孝期未過,你在我紀家,當算父親的侍女,怎麼,你無緣無故打我的人,我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柳清雲剛想回嘴,卻兀的拿起帕子捂着臉哭起來。
紀綏知道肯定是她那個便宜爹來了。
“孽女,你在做什麼?”紀蘊章怒喝一聲。
紀綏見禮,“爹,明昭的婢女甘棠無故被打,女兒實在是委屈,還請爹替女兒做主,”紀綏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柳清雲氣的要死,“蘊章,”馬上期期艾艾的站過來,溫溫柔柔的叫了聲,紀蘊章立刻就看見了她的臉,紀綏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柳清雲臉上的紅印子十分明顯。
“清雲,你這臉怎麼了?”紀蘊章心疼的緊。
“蘊章,不怪明昭,是我不知輕重,不小心打了明昭的婢女。”
不小心你個大頭鬼。
紀蘊章轉頭看着紀綏,“孽女,還不跪下給你母親賠罪。”柳清雲得意地看着紀明昭。
紀綏笑了笑,“爹爹記錯了,明昭的母親已經過世了,皇上特封母親為一等诰命夫人,命女兒守孝,因此明昭家中隻跪母親牌位。”
紀蘊章氣的手指着紀綏半天說不出話,“逆女,再怎麼說,清雲馬上就是你母親了,你怎能打她。”
紀綏還是笑着,“父親記性如此不好,女兒剛說過,母親一年孝期未過,她算不得明昭母親,另外,祖母給您的信您應當是看過。”
“逆女,真是反了天了。”紀蘊章嘴上怒罵,但心知肚明,清雲隻能明年過門,且母親遠在瑞州,前日卻來信,關心起他的再娶之事,定是這丫頭說了什麼。
本想母親不知,先娶清雲過門,如今,母親已然知道,清雲并無門第,母親絕不會讓她當紀家主母。
柳清雲心中快恨死紀明昭和盛甯鸢了,見事态不對,拉了拉紀蘊章,提醒他正事,紀蘊章正愁沒個由頭發火。
“逆女,你在今日上元節私會外男,敗壞我紀家的門風,來人,給我上家法。”
紀綏看着柳清雲,便知定又是她搞的鬼,“父親明鑒,今日上元節,明昭出門賞燈,何來私會之說?”
柳氏臉色一沉,指着甘棠道:“明昭,你這婢女雖抵死不認,但我可是親眼所見。那燈火闌珊處,你與一男子親昵交談,舉止暧昧。”
“證據呢?”紀綏看着柳清雲,真無聊啊,娘親要是知道,這種人差點進了她的院子,污了她的東西,九泉之下也會生氣吧。
紀蘊章怒目圓睜,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被震得跳了起來:“你這逆女,還敢強詞奪理!今日之事,是你母…柳姨娘親眼所見,你這是要忤逆嗎?”
紀綏看向柳氏:“你口口聲聲說親眼所見,可有旁人作證?莫不是你看錯了,或是故意誣陷?”
柳氏被她怼得一時語塞,臉色漲得通紅,聽說紀明昭往日常去瑞州陪那死老太婆,本來以為像莊氏那種老古闆,紀明昭應當是軟柿子才對,沒想到如此伶牙俐齒。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堂内傳來:“爹爹,什麼是私會外男!”
看到紀元嘉,紀蘊章馬上換上一副慈父的樣子,柳清雲也高興起來,盛甯鸢,一品诰命夫人又怎樣,還不是死了,你隻有一個女兒,我可是給紀家生了兒子。
“嘉兒,來,爹爹抱抱。”紀蘊章蹲下來。
紀元嘉卻跑到紀明昭身邊,“爹爹,姐姐今日給我買了糖人吃。”
“你姐姐?”紀蘊章盯着紀明昭。
柳氏聽紀元嘉如此說,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元嘉,你小小年紀,懂什麼!莫要被你姐姐蒙騙了。”
紀明昭看着柳清雲,“如你所說,小孩子懂什麼,小孩子能撒謊嗎?怕是有些心術不正的大人,才會教小孩誣陷别人吧。”
紀蘊章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一些,但仍覺得顔面無光。他冷哼一聲,說道:“此事暫且作罷,但紀明昭,你今後需謹言慎行,莫要再給紀家抹黑。若再有此類事情發生,定不輕饒!”說罷,甩了甩衣袖,轉身進了内堂。
柳氏狠狠地瞪了紀明昭一眼,拽着紀元嘉,也帶着人匆匆離去。
紀綏立即轉身查看甘棠傷勢,替她整理好頭發,“走,我們回棠苑,給你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