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笙不是沒見過鎮山仙長,但是所謂真人不露相,仙妖之别堪比雲泥之别。
上位者有意隐藏,下位者無論如何都看不出真身的。
那公子哥兒也隐藏了氣息,林葉笙感知不到他的真身,但是那個動作他絕不會認錯。
喝酒喝到最後他必會将杯中殘酒倒在地上,然後信手扔掉酒杯,這個小習慣或許旁人不會注意。
但林葉笙卻一直記着,因為符青辭曾誇過鎮山仙長此舉慈悲又潇灑。
林葉笙從不反駁符青辭的話,隻是在心中狠狠地咒罵鎮山仙長此舉做作又矯情。
這個令人讨厭的舉止在他腦中閃過無數遍,絕對不會錯。
這個念頭一起,林葉笙也就想通了為什麼會對他抛綠玉的動作心生反感,往昔鎮山仙長也有這個習慣,平日裡在修士面前正襟危坐,私底下卻小動作不斷,喜歡将一塊綠玉在手中抛來抛去地把玩。
而偏偏這種讓林葉笙看不順眼的小動作卻能讓符青辭含笑而視。
這私底下的事林葉笙也是跟着符青辭走動才能看到的,尋常修士未必得知。
“怎麼樣,老闆娘你留誰?”
那人說着話,手卻不老實地抓住了老闆娘的腰帶穗子輕晃。
老闆娘的眼睛在他二人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最終對他露出了一個笑臉:“讨厭,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
這些小舉動讓林葉笙厭惡更甚,這種輕佻下流之輩怎能玷污如山巅之月的符青辭。
老闆娘又轉頭歉意地對林葉笙道:“這位客官,實在抱歉了,我們開門做生意的賺錢要緊。”
看到鎮山仙長林葉笙也知道正事要緊,這些年他修為精進了不少,可單從他看不出鎮山仙長真身這一點來說他未必能一招得手,若是失了手,打草驚蛇怕是再難有第二次機會了。
符青辭的仇一定得他親自來報才行,為這點小事露破綻不值得。
林葉笙便收回了那根人參,鎮山仙長露出一個勝利的嘲笑,對老闆娘道:“我在樓上等你。”
“哎,等等,客官叫什麼名字?”老闆娘抓住了他。
“怎麼,住個店還要問名字,要不要問問生辰八字、出身籍貫?老闆娘,你這是開店還是招婿呢?”
林葉笙聽得憋屈,符青辭說他是個正直高尚的仙家,與他志同道合,是個不可多得的知己。
符青辭知道他背地裡是這副輕佻浪蕩的樣子嗎?還是說他在符青辭面前也是如此?
老闆娘佯裝生氣地捶了他一下:“客官别說笑,近來赤楓崖來了許多外人,各路靈修、妖修、凡人修士魚龍混雜,仙家規定了但凡留宿的都要登記姓名,客官别為難奴家了。”
上頭?林葉笙有些疑惑,這赤楓崖魚龍混雜不假,但從前除了那位鎮山仙長,從來沒有人管過妖修,當然這群妖修也不服任何人的管教。
“好說,在下許今朝。”鎮山仙長卻不在意留下一句話便上了樓。
許今朝?他在用這個姓名行走人間,林葉笙記下了,默默起身要走。
老闆娘又拉住了他:“小兄弟,出門在外不容易,我這兒樓下有間柴房,簡陋了些,不收你錢,你不嫌棄就湊合一晚吧。”
林葉笙沒有拒絕,本來他也不會走遠,鎮山仙長已經出現,他肯定不會放過他的,隻是暫時沒有萬全之策不能動手罷了。
林葉笙睡不着,躺着草堆裡,眼睛死死地注視着天花闆,上頭傳來吱呀的響動和喘息聲。
思過塔中不少冤魂都是老色鬼,幾百年的朝夕相處林葉笙也不是從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了。
雖然還沒吃過豬肉,可豬走路見多了。
這動靜聽得他渾身難受,再想想昔日符青辭将這種人引為知己就更是如芒在背了。
許今朝正在歡愉,自然是疏于防備的,不如就趁此時結果了他。
林葉笙這麼想着手就情不自禁地放在了冰鋒上,默默地将畢生修為灌注進劍鋒裡。
他有把握這一劍下去整個屋子都得分崩離析。
林葉笙屏氣凝神地運功,冷不丁樓上傳來許今朝那輕佻懶散的聲音:“還躲到什麼時候,都看見你了,進來叙叙吧。”
林葉笙心中一驚,趕緊收斂了氣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還不想跟許今朝起正面沖突。
逃吧,林葉笙很識時務地抓起劍翻身下床遁地而去,卻聽見一聲重響,是窗戶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