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泉将信将疑地翻了個白眼。
“随便吧,既然這樣我就再睡一會兒去。”她打着哈欠,理直氣壯地宣布。
事實上,煉獄槙壽郎在離開之前,确實有囑咐過自己那勤奮好學的大兒子,讓他監督飛鳥泉不要睡懶覺。
幾個月下來,他對這名撿來的弟子算是“又愛又恨。”
你說她差吧,每次的訓練任務她都能完美達标;說她好吧,她隻會達标,絕對不會超标,屬于那種推一下挪一下的類型。
另外,她着實是屬于悟性高的那一類劍士——一般人需操練一百次才能初步掌握的動作要領,她隻需在一旁觀察片刻,随後再練個幾十次,便能将動作完成的八九不離十。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正因為悟性高,她才更有理由、也更有能力投機取巧——
每每想到這一點,煉獄槙壽郎總覺扼腕。
要是這姑娘自己再要強一點,日後八成能成為“柱”的強力候選。
不過,她會變成現在這态度也不是毫無來由。曾有段時間,這名如今懶懶散散的半吊子,也會在半夜偷偷起來練劍。
飛鳥泉一直記得炎柱在救下她時所使出的劍技。那道焠燃的弧光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裡,随着每一次回憶變得更加鮮明燦爛。
「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
多麼美麗奪目的劍技——她實在是太想學會它了。
剛開始練劍的時候,她熱情高漲,幾乎将全部的精力花在了觀摩與練習上頭。招式的步法、側腕的角度、發力的時機,她都很快觀測完全。她是如此确信,自己終有一天能将炎之呼吸的每一招每一勢都完美複刻——為此,就算練到手指開裂都無所謂。
然而,現實狠狠給了她一記重錘。
明明每一步都練過了很多遍,明明手腕側翻的角度已經精确到了個位,明明連炎柱本人都不能從她的動作技巧中挑出什麼問題來,她卻依舊使不出炎之呼吸。
煉獄槙壽郎對此不以為意。在他看來,飛鳥泉修行的時間還太短,不能憑此判斷與呼吸法的适配性。
再者,呼吸法的匹配度不單單與身體素質有關,與性格也有很大關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适應某特定呼吸法的劍士大有人在,半路轉行并不稀奇——例如,大多一開始學風與岩之呼吸的劍士,最後都轉而學習了水之呼吸——大不了打好基礎後再找其他的呼吸法就是了。
話雖如此,飛鳥泉自己依舊很不開心。
小姑娘得知自己可能不适合炎呼之後,失望至極,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從那之後,她的刀路明顯浮躁了起來。越浮躁,發揮便越不穩定,直到最後她連基礎的招式也做不會了,頗有種自暴自棄的意味。
“我現在開始覺得,那孩子說不定不适合鬼殺隊。”
當産屋敷耀哉似是無意地問起飛鳥泉的近況時,煉獄槙壽郎誠實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她缺乏内驅力,這對于劍士來說是緻命的。劍道本就枯燥,鬼殺隊更是辛苦,若是她自己沒有強烈的意願,旁人再怎麼鞭策都是無用的。”
産屋敷耀哉聽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不會過早地下定論,槙壽郎,”他平靜地說,“所有事物都會按照自己的節奏成長;那孩子也不例外。”
至于話題的主人公,此時正倚在煉獄家的遊廊下,睡得香甜。
進行完五百次揮劍,煉獄杏壽郎回過頭,發現對方依舊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他總覺得飛鳥泉的睡姿很奇特。與其說她是抱膝坐着睡,不如說是蹲着——此刻,她的身子歪歪扭扭地向一邊斜去,換做别人早該摔下來了,她反倒還能憑借右腿那隻鳥爪支撐着,一副欲倒不倒的模樣。
這種姿勢還能秒睡,隻能說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才了。
她的身子勉強維持着平衡,原先蓋在身前的羽織卻掉在了地上。她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頭,将自己蜷得更緊了一些。
煉獄杏壽郎見狀,踮腳來到她身旁,彎腰将羽織拾起。
說來也是稀奇,少女這件從不離身的羽織上頭竟沒有半點皺褶,平整順滑得像一匹綢緞。它的質感也頗為奇特,是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布料——如果硬要說的話,摸上去像是鳥類的羽片。
這比他以往穿過的任何一件衣服都舒服,也難怪她會一直穿着——這樣想着,男孩俯下身去,重新将羽織蓋在她身上。
失而複得的溫暖讓少女的眉頭舒展開了一些。她模糊不清地哼哼幾聲,兀自往羽織裡縮了縮。
煉獄杏壽郎的動作一頓。
他依舊彎着腰,抓着羽織兩角的雙手虛懸在她的肩頭,視線卻停留在了她的臉上。
陽光從側上方灑下,有幾束恰巧掠過她的臉頰。
她的睫毛原本和頭發一樣,是純正的烏黑色;這會兒,它們被光這麼一照,仿佛被人散上了一把金粉似的,倒是與她的眼睛更為接近了。
煉獄杏壽郎杵在那兒看了片刻,直到聽到裡屋傳來了動靜——
千壽郎醒了。
于是,他直起身,對着剛拉開門的弟弟比了個“噓”。
‘讓她睡,’他用唇語說道。
煉獄千壽郎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乖巧點頭。他小心地挪到飛鳥泉身側,從兄長手中接過羽織的一角,有模有樣地替他拉好。
煉獄杏壽郎笑着摸摸他的腦袋,重新拿起木刀,回到了庭院裡。
剛揮沒幾下,他卻又被前門傳來的鈴聲打斷。
誰會在這個點前來拜訪?
“我去去就來。”
對千壽郎這樣說道,他一邊從側院走往前庭,一邊納悶。
“您好——”
拉開大門,在看見門後的來客時,男孩微微一愣。
在他對面,永村和也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你好,煉獄弟弟——請問,泉小姐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