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千壽郎想讓兄長幫忙指導自己的劍術。
煉獄杏壽郎摸摸弟弟的頭,爽快地答應。他拿起竹刀,轉頭問飛鳥泉:“師父要一起來嗎?”
他已養成習慣,每當手覆上刀柄,便不自覺地叫她‘師父’。
飛鳥泉搖頭。
“不了,你們去。”
按照香奈惠的說法,她至少得過了這個月才能被允許重新碰刀。
涼風習習,皓月将庭院染成銀灰。
飛鳥泉把雙手攏進羽織裡,懶洋洋地倚在廊下,目光追随着院裡那對兄弟的身影。
她蓦地想起煉獄瑠火來。
倘若那位夫人還活着,應該會在某個無風的夜晚端坐在此,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們吧。
上次她與兄弟二人一起去為其掃墓,已經是兩年前了。甲級劍士本就稀缺,工作量僅次于柱級,接到的任務遍布各地,去年和今年的忌日她都在奔波中錯過了。
想到這裡,飛鳥泉擡眼,遙望夜空中那輪明月。
瑠火阿姨,您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您看到了嗎?現在杏壽郎的個頭都超過我了,千壽郎大概也快要開始像小樹苗那樣向上蹿了吧。
他們都是善良而努力的好孩子,今後肯定能成長為非常優秀的大人。在他們能夠獨當一面之前,我會替您好好地照顧他們的,您盡管放寬心好啦。
庭院裡,煉獄杏壽郎來到千壽郎身側,将手搭上他手中的竹刀。
“嗯!很好!不過發力方式還是有些問題,來,虎口擺在這裡,重心向前移——”
他低頭耐心講解,千壽郎則認真地仰頭看他。
皎白月光灑落在兩人的發尖與肩頭,碎成無數細小的星辰。
飛鳥泉看着這一派祥和的景象,突然發自内心地覺得,鬼殺隊的工作再苦再累也沒關系。
要殺掉更多的鬼,要變得更強。
要确保杏壽郎能夠平安無事地回到小千身邊,再次在庭院裡為他指導劍技——
這是她最大的祈願,是她揮劍至今的理由。
在這塊與廣袤世界相比微不足道的一隅之地裡,有她想守護的全部東西。
……
結束劍術指導後,煉獄杏壽郎讓弟弟先去沖涼,自己則拿過毛巾,粗略擦拭額間沁出的汗珠,向遊廊走去。
飛鳥泉已經蜷在廊柱旁睡着了。
幾年來,她這個走到哪睡到哪的習慣一點沒變,最近還有點變本加厲的趨勢。
煉獄杏壽郎輕手輕腳地來到她身邊。
飛鳥泉的長相有着非常鋒利的美感。她在清醒時,眉眼皆是微微上挑的走向,金眸犀利凜然,像朵綻放于荊棘中的高嶺之花,由内向外散發拒人千裡之外的冷豔。
在睡着時,由于閉着眼的緣故,女人整張臉上最有鋒芒的地方被收斂不見。少了那雙眼睛的加持,她五官的線條便撇去冷漠疏離,隻剩精緻好看了。
那總是緊抿的嘴唇放松下來,粉嫩飽滿,黑扇似的睫毛籠在眼下,輕輕顫動,雙頰似乎也比平常更為紅潤剔透一些。
平日裡冷冰冰的外殼終于出現些許裂縫,露出某種毫無攻擊性的美麗,讓人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窺探。
在煉獄杏壽郎能将黏在飛鳥泉臉上的視線移走之前,他便已經與她近在咫尺。
少年的接近并未将她吵醒。女人平穩地呼吸着,一縷碎發被吹上她的臉側,發絲末端幾乎快要帖到她的嘴角。
鬼使神差地,煉獄杏壽郎伸出手去。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時,他的手指已經碰上了女人的臉頰,離她的嘴唇隻有一厘米不到的距離。
仿佛有細微電流從指尖竄過,少年的心髒猛烈跳動幾下,大腦裡閃過一瞬倉皇的空白。
糟糕。
他是不是越界了。
無論是作為弟弟,還是作為後輩,煉獄杏壽郎都從未碰過飛鳥泉的臉。
他幾乎确信她會在下一秒睜開眼睛,一把将他的手拍開,或許還會厲聲呵斥他的行為。
好在飛鳥泉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她唇間的氣息依然平緩,從他的指腹輕擦而過。
于是煉獄杏壽郎壓抑着狂跳不止的心髒,非常輕柔地将那縷秀發從她臉龐上撚起,移到她耳後。
他的手在她耳側懸停片刻,下移,搭上那蓋有羽織的肩膀,輕推了推。
“師父。姐姐。泉姐姐。”
近些年來,因為經常在任務途中補覺,飛鳥泉即使在睡夢中也警覺萬分,往往一推就醒。
可今夜她似乎睡得格外深沉。
是太累了嗎?
再累也不能就這樣睡在院子旁邊啊,會感冒的。
“姐姐,醒一醒。”
煉獄杏壽郎内心陷入糾結,又扶着她的肩膀推了推,正在猶豫要不要提高音量叫醒她,卻見那睡夢中的人哼哼幾聲,兀自将身體蜷得更緊了。
她仍未睜開眼睛,眉心間起了幾道微小的皺褶,嘴唇翕動,模模糊糊地嘟囔:“唔……杏壽郎……五分鐘嘛……”
這下好了。
她這聲不自覺帶上幾分嬌嗲的嘟囔,讓煉獄杏壽郎的心率橫沖直撞地向每分鐘兩百下飙升而去。
泉姐姐……在半夢半醒的狀況下,沖他撒嬌了嗎?
……天呐。
她怎麼這麼可愛啊。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甚至連頭發絲都好可愛。
他好想在心髒裡劃出一個小房子,将他的泉姐姐藏到裡頭去,不讓别人看到她可愛的樣子。
“姐姐,”一時半會兒造不出小房子,煉獄杏壽郎隻能用胳膊在她身側圍出一個保護圈,悄悄将嘴唇湊近她的耳朵。
“你可以再睡五分鐘,如果你願意以後隻對我一個人撒嬌。”
他不知道飛鳥泉在迷迷糊糊中聽明白了多少。
半晌,隻聽她含混不清地咕哝,好像在說“那我要再睡十分鐘”;緊接着,女人那遵循本能尋覓熱源的身子往旁邊一歪,整個人倒在了他懷裡。
杏壽郎穩穩接住她。
“泉姐姐,要不今天就留在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