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是夜,清甯宮。
大宮女翠如服侍皇後吳氏卸了钗環首飾,洗漱淨面,又抱了床被子去熏籠上熏烘。
皇後坐在那,拿了本佛經翻了兩頁,卻怎麼都靜不下心。
“翠如,你常在宮裡走動,知道的也多,你說這武雲珂,真有那種癖好?本宮怎麼就從沒聽說過,還有女人能做出這種事。”
翠如把厚被子翻了個面,“娘娘,那雲昭儀可是宮外頭來的,從小學的也都是那些魅惑男人的下流把事,奴婢聽說,外頭坊子裡,為了讓女人聽話,用的折磨人的招數可多着呢,保不準這雲昭儀,就是被這麼養出來的,什麼下流糟踐貨。
娘娘您可是高門貴女,從小讀的是聖賢女則,練的是儀态規矩,這怎麼比得了?”
皇後坐得正了些,手裡那本佛經在桌角磕了兩下,“本宮還是不大放心,萬一她真救了那祁家餘孽,再套出什麼話來。”
翠如轉過來,與她泡了杯茶,貼心道,“娘娘不必擔心,老太師做事周全,再說了,這事我們不過是在背後推了一把,讓祁家倒台的另有其人,就算真查出什麼,她還能把我們怎麼樣不說?”
“那雲昭儀也想不到那,論心機手腕,她哪點比得上深宅大院裡鬥出來的世家女兒,她要真有那個心,也不會讓蕭麗儀奪了她的寵,皇上都多久沒去她那了,就說這回禁足,皇上也一點表示都沒有,隻她有個丞相幹爹有什麼用?還不是給皇上添堵。”
皇後啜了口茶,燈火倒映在半盞茶湯裡,明明滅滅,愈發教她心神不甯。
“不行,本宮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能給父親留下這個隐患,翠如,你仔細托人出去查一下,那雲昭儀入宮之前,和祁家是否有什麼交集,再有。”
“告訴姣兒那丫頭,不用顧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弄死了最好,萬事,都有本宮給她做主!”
這幾天武雲珂被禁足在雲華宮,不用日日跑去請安,反倒過了幾天清靜日子。
她安排祁憐跟着燕麝做些雜事,學學宮裡各種門道,自己卻連屋子都不怎麼出了,就連祁憐也很少看到她。
偶有的幾次碰面,祁憐看見她要不就蹲在門口,拿個水瓢給門口那幾株白茶月季澆水,要不就靠在魚池邊上,手裡空捧個話本子打瞌睡。
雲昭儀這個人,仿佛總是懶懶的,說話做事都慢了半拍,雖然人在深宮,卻從不見她搞那些幺蛾子争寵谄媚。近來聽說春鹫宮的蕭麗儀學了新的番邦舞蹈,惹得皇上三天兩頭跑去她那,便是聽宮人掐酸與她說起這個,她也不帶多裝扮兩下,描眉添胭脂時候多勾兩筆的。
祁憐時常想着,她是看不懂雲昭儀的。
她不怎麼笑,笑的時候多數是客套,或隻是狐狸似的眯着眼睛瞧過來,像是那裡面揣了很多東西,稍不留神,就會被算計。
她又有一種宮裡人都沒有的穩妥,這并不是指的說話辦事,而是就好像其他人都在鑽研活路,要麼谄媚聖上,要麼尋着得寵的娘娘主兒讨好站隊,她卻如置身事外一般的安然。
這後宮太深了,深得似乎所有人隻要稍一松懈,就要淹下去,再不得出頭之日。
她卻像是那水面上的一片鵝毛,一片葉子,雖然風雨飄蓬,搖搖晃晃,卻始終沒有沉進那座名叫宮闱的染缸。
這日,雲華宮下房裡。
“你說什麼?那婢子就住在娘娘主屋後頭的偏殿裡?”
“是呀姣兒姐姐,奴婢還打聽到,她是蕭麗儀辦賞花會那日,昭儀娘娘親自去救下來的,你說怪不怪,說是個被貶在永巷的罪官之後呢,是那個叫什麼...哦!對!祁家的人!”
那婢子是祁家的萬姣兒自然是知道的,她是皇後那頭的人,又是雲華宮裡的一等大宮女,雲昭儀也不怎麼管她,白日裡總有機會跑出去和清甯宮互通消息。
皇後娘娘的意思,讓她盡早處理了這婢子,可是現在看來,這事情可不簡單。
旁邊那小宮女又和她說道,“姣兒姐姐,你說這成何體統啊,我們可是奴才下人,怎麼能住在主子房裡?何況那還是個罪官之後,不清不白的,就算我們娘娘是外頭來的,不懂規矩,也不能往屋裡頭塞這種人吧。”
萬姣兒思忖了會兒,問她,“今天昭儀娘娘做什麼呢?”
“娘娘今日就沒出門,好幾日了,聽說皇後娘娘罰了娘娘抄寫女則,可能是正忙着?”
“燕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