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憐意識模糊不清,沒注意到鞭子已經停了,隻見那孔老宮人從布卷裡挑出幾根針來,又按住她的手,猛地紮下。
“啊————”
祁憐挺起上身,脖頸後仰,幾近不能呼吸,劇痛從她指尖閃電般竄入顱頂,那根鋼針穿透了她的中指指腹,釘死在木架上。
趁着這一瞬間的清醒,她睜開漲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着方小芙。
方小芙似乎被她這眼神看得有點心虛,咳了一聲,與她說道,“祁家丫頭,你也莫要記恨我,宮裡的事你曉得,大家都是為了主子辦事,若是不做,沒命的可就是我們了。
要怪,就怪那祁三郎君不趕巧,在宮裡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都是苦命人,冤有頭債有主,祁丫頭,午夜回魂的時候,可莫要找錯了人,孔嬷嬷,下手利索些,送她走吧。”
說着方小芙扭過臉去,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三哥在瓊林宴上看到了什麼?那次瓊林宴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于讓整個祁家...可能是因為失血的關系,祁憐的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思緒也開始混亂。
隻見孔嬷嬷提着沾滿血水鞭子走到她跟前,又掄起胳膊,祁憐閉上了眼。
“啪!”
鞭身繃直拉緊。
這回的鞭子,卻沒打到她身上,方小芙聲音驚詫。
“雲昭儀娘娘,您...您怎麼來了?”
武雲珂,她來了?怎麼可能,這種時候來救我,她是傻子嗎?如果因為我的事情,因為祁家的事情再把她牽連進來,讓皇後娘娘也記恨上她,那豈不是。
祁憐睜開眼,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卻是一片血紅模糊的虛影,她想擡起手,去揉一下眼睛,卻忘了。
“啊...”指腹傷口被牽扯,讓她呻吟出聲。
“别亂動!”
祁憐感覺到有人按住了自己的手,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娘娘,您為什麼...您怎麼..”她的聲音急切嘶啞,語序颠三倒四的,說不完整一句話。
孔嬷嬷的鞭子,是被雲昭儀身後,一個身着紅鬥篷的神秘人阻住的,整條鞭子都纏在她手上,她一扯動,孔嬷嬷便脫了手。
孔嬷嬷看見她二人,卻是驚慌,卑微垂着手,“昭儀娘娘,這地方腌臜,您不能進來啊!”
“給我住口!”
祁憐感覺自己身上的繩索在被人解開,而後,有人撫上了她被長針釘在木架上的手指,輕輕一碰,劇痛就竄向天靈蓋,她忍不住哼了一聲。
那人将她的頭放在肩膀上小心靠着,而後和她說道,“阿憐,你且忍着些。”
祁憐幾乎沒什麼力氣表達抗議,她埋在武雲珂肩頭,針被牽肉帶血拔挑出來的那一刻,她身體繃緊,悶哼一聲,又無力地垂下腦袋。
武雲珂的動作已經很輕了,可她幾乎渾身都是傷,不管碰到哪裡都會疼,意識在清醒和混亂中掙紮,她感覺自己被人環過肩膀,攬起膝彎,而後一把抱了起來。
一雙手撫上了她的額頭,将那些眼睛上的血污泥濁細細抹擦幹淨,祁憐方才看得清眼前。
頭頂上面,祁憐所熟悉的,武雲珂那慣常淡漠的眉眼,很少見地染上了怒色。
她抱着祁憐,看也沒看底下跪的方孔二人,隻對那穿紅鬥篷的人厲聲說道。“這人在她身上添的傷,甩的鞭子,有一算一,你都按數還給她,一樣也不許差,一鞭子也不許少,明白了嗎?”
那孔嬷嬷聞言,已吓得跌在地上,不住地朝武雲珂叩頭,開始甩鍋,“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這可不幹奴婢的事啊!這都是方姑姑交代奴婢做的!娘娘!”
孔嬷嬷撕心裂肺叫喊着,那紅鬥篷卻不理會,隻領命拖拽她進了剛才那間屋子,祁憐想起那屋裡情形,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武雲珂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抱着她,離那間屋子遠了些,走過方小芙的時候,她忽然開口說道,“這回多謝方姑姑了,遣人來給我報信。”
方小芙本以為自己也要被發作,誰承想雲昭儀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她愣怔片刻沒反應過來,“娘娘在說什麼,奴婢并沒——”
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她猛然扭頭朝小院角門處看去,果見一個身影剛從那轉身。
方小芙心頭一沉,跌在地上,她的表情,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好多歲,“昭儀娘娘,果真是好手段。”
武雲珂眼神冰寒刺骨,抱緊了祁憐,腳步未停,“我說過的,有一算一,我都會按數還回去的。”
回宮的路上,武雲珂很沉默,抱着祁憐的手卻很穩,祁憐都不知道,她一個久居深宮的女子,怎麼會有這般力氣。
祁憐卻于心不安,她艱難地伸出手,扯拽住她的袖子,“娘娘,要不,還是把我給送回去吧,皇後娘娘那...您能幫我,我很感激,但如今,不能再因我祁家,把您給牽連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