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感覺怎麼樣?有好些了嗎?”
祁憐點點頭,那鞭傷自然不是一日兩日就能養好的,不時就覺得傷口那處火辣辣的疼,要用了藥才能安睡下一兩個時辰。
但她自小跟着父兄習武,并沒有那等閨中女子的嬌氣任性,這點傷,還是能自己扛過去的。
武雲珂從燕麝手裡接過藥碗,又喂給她,邊說到,“你近日就在我宮裡好好養傷,别出去亂跑了,實在閑着,我借你幾本話本子打發時間。”
“娘娘。”
祁憐有點哭笑不得,“我家都是習武的,我從沒讀過書,也沒怎麼學過字。”
武雲珂倒是沒想到這個,無奈笑了。
“那等閑着的時候,我教你幾個吧,若論武藝,燕麝倒是會上幾招,在宮外的時候,都是她護着我的,意娘卻是個中好手,你若有意,也可以向她們讨教讨教,但得先把這傷養好了。”
她二人又閑話幾句,暫且不提,晚間時候,不見武雲珂,卻是燕麝匆匆來了,幫着她把床鋪搬到了主屋後的隔間裡,那處本就是上夜的宮女歇息的地方,祁憐問起來,卻聽燕麝道。
“今天晚上皇上要來,你警醒着些,千萬别露面就是了。”
祁憐吃了一驚,瞪圓了眼睛,是啊,最近接連不斷的事情,都讓她快要忘記,武雲珂也是嫔妃,也是需要侍寝的。
燕麝留下她一個人就匆匆離開了,皇上要來,宮裡需要好好準備一番,她可有的忙。
祁憐想了很多,魂不守舍的,就這樣挨到了晚上。
雲華宮的宮人将宮室灑掃一新,換了主屋門口擺的兩棵壽星柑和安石榴,待到天色暗下的時候,又提了彩繪宮燈挂上去。
就連這古樸的庭院,也染上了些火樹銀花的熱鬧氣氛,宮裡人人臉上都帶着笑。
祁憐還是忍不住,趁着這會兒衆人都在忙,也沒人看着,她忍着傷口的疼痛,換了件衣服,悄悄溜出屋去。
武雲珂正在她之前住過的那間偏殿沐浴更衣,殿中燈火通明,有十幾個皇上那邊派過來的嬷嬷跟着,排場很大。
妃嫔侍寝大多如此,這些嬷嬷們有的專司儀态規矩,防止妃子殿前失儀,有的掌管湯浴,有的是就寝衣物和香料的選擇,還有上妝以及掌燈接引。
後宮裡的娘娘,隻是看上去榮寵,實則終其一生都得被困在這名為後宮的囚籠,她們的一舉一動,哪怕是穿一件衣服,戴一串首飾,都隻能是為了取悅那至高無上的一人。
她們像是一件器物,一個精緻的玩偶,随意被掌權者取用。
殿前守着很多人,祁憐繞到屋子後面,這間屋子本就是專門為了沐浴更衣而設計的,裡面收置了很多衣物,為了散潮氣,窗戶常年開着。
她稍稍踮起腳尖,就能看到裡面情形。
内裡水汽蒸騰,美人柔嫩的膚骨若隐若現,武雲珂披散的長發被人梳攏好垂在浴桶外面,梳齒滑過墨緞似的長發,擡起的手臂上,花瓣黏上冰晶似的雪膚。
她并不知道,她正在外面看着她。
側過臉時,祁憐注意到了她的臉上,那略微餍足的、慵懶一如往常的笑意。
從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厭惡這笑容,從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地想要逃離腳下的這塊地方,為什麼?她讀不懂心裡某一處的感覺,祁憐眼睛微微泛紅,用力抓着窗棱的手背鼓出道道青筋。
起身的時候,池水濺出,就像她滿溢的情緒。一旁早有嬷嬷托着新衣過來,與她披上。
“昭儀娘娘,請吧。”
祁憐隻顧憤怒,卻不覺女人出去前,也朝她那邊瞥了一眼,眸中卻是不解和擔憂。
宮燈映照的亮如白晝的宮道上,明黃的儀仗停在雲華宮門口,皇帝李淵在太監總管常公公的陪侍下,走了進來。
入得宮内,宮道兩旁跪倒一片,自是一疊聲山呼萬歲,待他行進主殿,才得起身。
武雲珂在殿門口候着他,福身見了禮後,兩人閑話幾句,攜手進了裡屋。
燕麝為他二人奉了茶果,又備好一副殘局的棋面,就退到外面守着。
“珂娘,幾日未見,朕瞧着你清減了許多,臉都瘦了,可是最近禦膳房的夥食不合口味?”皇帝俯身探着桌子問她。
武雲珂懶懶地靠在那,手上掐着一副白子,猶豫了下,卻沒落下,對他隻是漫不經心道,“皇上說笑了,禦膳房的夥食,能有什麼不好?”
皇上見她不太理睬的樣子,忙又問道,“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後嚼你閑話了?前兒皇後與朕說你的不是,朕都沒聽,胡亂搪塞過去了,皇後都這般,可見你在宮裡過得不好,珂娘!”
他說着攬上武雲珂執子的手,卻被她巧妙地擡手一躲。
皇上似有些委屈。
“珂娘,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氣朕升了那姓蕭的位分,你也知道的,那不過是逢場作戲,朕還用的着她蕭家。”
武雲珂有些煩躁,滿眼都是方才窗外祁憐失魂落魄的樣子,根本不想花功夫應付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