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露知道，他指的是坐在這裡能将底下的每個人的動作以及整個大殿都盡收眼底。

段白露隐晦地撇撇嘴:“不怎麼樣。”

這句話，實是大逆不道，換了旁人說出這話，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段司宸卻不在意:“以後你會習慣的。”

他們的對話，也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而已。

段白露偏過頭去，并不想和他讨論這個問題。

“在宮裡小住幾日，如何？”

段白露沉默片刻後，又轉過頭來，看着段司宸道:“陛下若是真的疼我，何不讓我将母妃接到公主府去？”

時不時就有人向上首投來視線，段司宸克制着，不能做出什麼過分的動作，他輕聲道:“白露，你不明白嗎？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威脅，我何曾用淑太妃威脅過你？”

段白露看着他，沒有說話，似乎并不認同他的話。

段司宸斂下眉眼，忽然意識到，或許他執意将淑太妃留在宮中，對她來說已經是威脅了。

就在段白露以為，這次又要被拒絕時，又聽身邊人道:“容我考慮考慮。”

段白露眸色一閃，捏着酒杯的手緊了緊，心裡因這句話燃起了希望。

段司宸看着她，忽然輕笑了起來。

原本以為，她早晚都要入宮，不想多此一舉的，不過，若是能博她一笑的話，又有什麼？

反正最後，她的歸宿隻能是皇宮。

＊

因為段司宸的話，段白露心裡放松了許多，便放心在宮裡住了下來。

她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淑太妃。

淑太妃笑進了眼底:“那真是太好了。”

先帝皇嗣本就稀薄，沒有子女的太妃自然住在壽康宮，而有子女但與子女關系并不好的，也是住在壽康宮，就如段如意與賢太妃。

壽康宮的一旁就是後宮，本來就沒有幾個後妃，很是清冷，此時在宮中，段白露覺得，似乎更冷寂了幾分。

蘇芸不在宮中，她還挺無聊的，想着在此住兩天就回去。

這日，段白露欲去禦前，向段司宸請辭，路過了長樂宮。

忽然見一個小宮女從裡面跑了出來，那小宮女是哭着的，急急忙忙地，沒注意到她，向禦前跑去了。

段白露看她有點面熟，便問一旁随行的宮女道:“這裡面住着誰？”

“回長公主的話，是柳妃娘娘。”

段白露神情一凜。觀那小宮女的情态，必定是柳清煙出了什麼事。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下一瞬，長樂宮中便爆發出哭聲，男聲女聲都有，此起彼伏。

段白露心頭一緊，腳步不受控制地向裡面邁去。

身邊的宮女連忙扶住她:“長公主！”

長樂宮主殿，殿外一個下人都沒有，越往裡走，哭聲越大，聞者為悲傷。

殿内那些跪在地上痛哭的奴才注意到了她，其中一個奴才啞着嗓子向她解釋道:“長公主，我們家主子......”

話未說盡，那人似乎沒有力氣了，不過已經顯而易見了。

段白露被沐浴在了巨大的悲傷之中，險些有些站不穩，好在被身邊的宮女攙扶住了。

她接着朝殿内走去，先是看到了跪在床邊的太醫，随後目光上移，就看到了在床榻上安然躺着的柳清煙。

緊閉着雙眼，面容慘白，沒有任何生氣。與段白露那時初見她之時，好像是兩個人。

段白露眉頭不由蹙了起來。

她出生在皇家，父皇後宮之中妃嫔衆多，後妃間的争鬥，自然層出不窮，她看過不少，最後鬧出人命來的也不少。

她無法站在那些對立妃嫔的任何一邊，所以對那些下場凄慘的妃嫔覺得心疼和同情，對那些獲得短暫的勝利的妃嫔，也憎恨不起來就是了。

段白露眸色暗淡下來，下一刻，她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随後眼睛也被一隻略帶涼意的手給敷上了。

段白露一愣，意識到他們此刻的動作有多麼不成體統後，便開始掙紮起來，但身後的人抱得很緊。

“放心，沒人看到。”

段白露這才發現，耳邊的哭聲好像弱了，那些奴才都退了下去。

“那也不像話！”段白露一個用力推開了段司宸，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着他。

她這才發現這人眉眼間，還藏着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