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不見天光,隻得以燭火度日的景象,小孩怕黑也是常理,少涘隻好由着她去。
【誰的徒弟誰來教,天下間的小孩也不都是像我小時候那樣懂事自理的】
少涘越發覺得,有自己這麼個徒弟,少皚這個師父當得真是極其省心。
歲歲帶着二人繞過大半個庭院,來至一間房屋門口。
一路走來,少涘發現鏡陵門裡的建築都有些奇特,不論是房屋瓦舍還是亭台軒館,都建得極為高大,且統統沒有屋頂。
就好像……這些建築都是為了和天上倒懸的鏡湖接壤,才刻意建造成如此制式。
面前這間屋子也是如此,房柱直通天穹,柱頂與鏡中相接。
若是天上有那麼絲光亮,少涘都要誇一句地方特色,極具美感。
可惜這裡的天空被鏡湖所遮蓋,透不出日光,房屋又這樣高聳,平白添了些陰森詭異之感。
少涘忍着這股不适推開了大門。
屋内空空蕩蕩,幹淨得好似被人打劫過。
【你就住這裡?】
阿牧原話不動将少涘的疑問複述出來,連語氣也學了個十成十。
很明顯,這也是他的疑問。
“這裡,姐姐快過來。”
歲歲一踏進房門,少涘立刻覺出不對來。
這間屋子并未點燈,但不論是歲歲進入房間後的身影,抑或是隔着門向内望去一覽無餘的場面,自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少涘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提起裙擺跨過門檻。
進到屋内後,少涘擡頭望向頭頂水鏡。
房間的中心處,水鏡投下一束光芒,似是銀光落凡塵,點亮了周遭環境。
歲歲就站在銀光前方,招着手叫自己。
而那束銀光的正中央,一個尖銳的物體正緩緩下沉。
“姐姐,我住這裡。”
歲歲指着逐漸顯露出本相的物體開心的向少涘講解。
待那物體完全展露在少涘面前時,她将尚在門外的阿牧使勁拽了進來,迅速阖上門。
兩人腦袋都有些發懵,得來……全不費功夫?
“姐姐你看,我住這裡面。”
歲歲走過來牽着少涘的手靠近棱鏡,巨大的三棱鏡懸在半空,一動不動,任由歲歲的手點上其中一面。
少涘雙手靠近眉骨,遮擋住頭頂灑落的銀光向鏡内探看,隻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沒有任何其餘物體。
“歲歲,告訴哥哥,你平時是怎麼進去的。”
接觸到少涘眼神,阿牧自覺擔任起職責來。
“現在還沒到時間,進不去的。隻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進去呢。”
少涘想了一想,指尖抵住歲歲點出的那片鏡面,畫了個尋人的符咒出來。
等了半晌,鏡面毫無動靜,少涘從配囊中摸出符紙朱筆,将符咒畫了出來,貼到鏡面上。
依舊毫無反應。
【啧】
少涘靈機一動,腦子轉了個彎兒。
她将師姐那件沾血的衣裙取出,從已經幹涸的血迹中提出一縷血絲畫到新的符紙上。
剛一收勢,符咒便迅速蹿了出去,‘啪’的一聲,粘到了棱鏡兩面的交接處。
其中一面正是歲歲所居之地,那另一面……
少涘摩挲着颌角的符紙,站到了那扇鏡面跟前。
鏡中隻照射出少涘身影,并無任何其餘東西。
【阿牧,你說……歲歲說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進去,那會不會,其餘兩面鏡子裡頭,尤其是這一面,也住了人?】
少涘覺得可能性極大,她想到了能自由進出棱鏡的歲歲。
【你問問,歲歲能進這裡面嗎】
“阿姐,歲歲說她看不見你。”
【看不見?】
少涘疑惑地望着和自己就差兩步距離的歲歲,小姑娘咬着手指眼含淚光,擔憂地望着少涘所在的方位。
見此情景,少涘一步跨出,歲歲迅速撲到了少涘身上。
“哇!姐姐你剛剛突然不見了,那裡很危險的,你不要去好不好。”
小姑娘已經哽咽到身體微微抽搐,卻緊緊抱着少涘不撒手。
少涘蹲下身來,望向歲歲的眼睛,指着自己剛才所站立的位置不言語。
歲歲看向少涘所指方向,聲線顫顫巍巍:“那裡是黑的。”
聞言少涘伸出手摁住歲歲所居鏡面,閉着眼靜思片刻,擡手撕下臉上的符咒,吐出個“影”字。
鏡面迅速泛起一層漣漪,鏡中被照影的三人也晃動着,漸漸的,隻剩下少涘一人身上的松綠色服飾依舊在鏡中。
等平靜下來時,依舊是那身松綠色服飾,隻是穿着它的人卻不再是少涘。
——而是少鹿。
她懷中抱着的,正是看着要再小一些的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