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最近的那個屍體越靠越近,被攏在身前的少涘已經有了掙紮之意。
阿牧心下一橫,大聲招呼少鹿:“少鹿!讓這些屍體老實點。”
不遠處因為太過放心師妹,所以隻顧着監督大喇叭清洗自己的少鹿聽到聲音後,下意識将剛剛将自己洗好,歡天喜地的遊到主人面前邀功的小青蛇又甩了出去。
大喇叭:?
少鹿:???
小青蛇脫手而出的那一刻,少鹿自己都懵了。
我在幹什麼?
我為什麼這麼聽他一個外人的話?
但也就一息的功夫,少鹿看到了半倒在阿牧懷中的少涘,以及地上幾滴與砂礫融合在一處,變深的印記。
她迅速操控着已經騰飛至半空的小青蛇竄向不遠處,那些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屍體中。
隻見一道青色的線條從這些屍體身側靈活的繞來繞去,不過半晌的功夫,這道線條便回到了少鹿手中,變成了一條真正的青色絲線。
少鹿将放在掌心的青色絲線,向手上纏了兩圈,向後拉去收緊線條,那些零零碎碎,随心而站的屍體被捆在周遭的絲線拉成一道長條,被迫‘排了隊’。
看着這些被釘在原地不得動彈的屍體們,少鹿心下不爽,自己也是被迫‘出手’。
要怪就隻能怪自己反應太快,導緻沒聽清楚聲音就下意識出手了,若是知道是那個讨厭鬼,她才不會搭理呢。
少鹿将這一切歸置于平時應對緊急情況太多,導緻身手太好的緣故,在心裡‘呸’了兩聲洩憤之後,才走向師妹。
“這是怎麼了?”
她走到近前,才看到少涘唇邊的鮮血,心下一驚連忙想從阿牧手中接過師妹。
不料阿牧摟得死死的,一點插手的餘地都不給少鹿。
少鹿本就因為剛才一事心下不爽,現在見到這情形,氣更是不打一出來,咬牙瞪着阿牧就準備出手。
少涘其實本就沒有多大的事情,她在最初察覺到自己不行的時候就立刻将靈識撤了回來,故此隻是被淺淺的反噬了一下,并未有大礙。
後來阿牧出手,再到他呼喚師姐,不過發生在一瞬,就好比現在,她不過是喘了口氣的功夫,兩人又對上了。
少涘無奈歎了口氣,自顧自掙脫阿牧的束縛,擡手拍了拍師姐的手背。
各自安撫之後,便自己一個人站到那群被師姐捆成長隊的屍體面前,接入靈識。
對方開口還是那句話。
任老在哪?
少涘打量着面前已經極難分辨面容的‘人’。
他身量與自己差不多,整體偏瘦些,生前像是個富家子弟,衣冠配飾樣樣不缺,腰上綴滿了被血污凝固的環佩。
少涘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給這些即将踏上嶄新人生的人一個美好的謊言。
“他跟着徒弟去雲遊四海了。”
某種意義上,少涘說的是事實。
站在少涘面前的屍體聞言将嘴裂出一條縫,蛆蟲從牙齒的豁口處掉落到衣襟上,見之觸目,甚是可怖。
這表情,像是在笑。
果不其然,接入的神識中,他也确實欣慰的笑出了聲。
“這樣也好,這麼多年以來,我們都快成任老的心魔了,既然現在他老人家能放下我們,重獲自由,我十分開心。”
問到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後,那人又‘開了口’。
“你呢,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先前出手的人是阿牧,故此這些屍體們與少涘本人還是初見。
又或許是死後能重新交流的緣故,顯得十分平和,看上去他對死亡一事并不抗拒。
“是,但我想不出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倒不如問問你們自己,想怎麼死,我成全你們。”
少女冰冷的語氣讓這件本就殘忍的事倒顯得平淡了三分。
但為首的屍體卻愣住了,哪有人會去問别人想怎麼死?思維轉動不過來,連帶他身上蠕動的蛆蟲都攀爬得緩慢了許多。
“怎麼死?”
像是被這個問題打了個猝不及防,畢竟他已經死去多年,生前也沒人問過自己願意怎麼死,囫囵個兒的就被套上了疫病的殼子,皮開肉綻到最後痛苦而死。
想不到死後還能有人将此事當作一件要緊事,不惜重新拼湊起自己也要得出個答案。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笑道:“那就火化吧。我知道我身上帶着病根兒的,聽聞古時候因疫病而死的人都要焚化殆盡,以免再惹事端,這裡是他的家,雖說如今任老已放開心魔雲遊四海,但萬一他哪日歸家,這裡被我搞得一塌糊塗,那我就真的萬死難辭其咎了。”
少涘越聽越不對勁,雖說她本就崇尚萬物有靈,但對這些屍體來說,對任老來說,他們根本無法溝通,是如何培養出如此深切的感情,能在對方離去之時,也要顧全對方心意,替任老保住他的居住之所?
“你們…何時催生出的靈智?”
“說來姑娘你可能不信,我們好像從未死去,這麼多年來,都被困在這一片片碎肉中。”
“那你們是如何與任老交流的?”
那人笑道:“哪需要什麼交流,人與人之間相處,是憑心而動的,任誰看着有人這麼多年憋着一口氣,抱着想要治好你的心思日夜操勞,都會感激對方的。”
此時他就像一位諄諄教誨的長者,将少涘這麼多年從未總結過的道理擺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