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許鹿吃了滿滿兩碗飯,梁長青卻說不用錢。
許鹿就說他來洗碗好了。
許鹿抱着碗筷盤子就往廚房走。
他打開水龍頭,第一次沒碰到第二次才打開。
水流聲嘩啦,他忽然聽見有“喵喵”的聲音,轉頭一看,廚房窗台那憑空蹲着三隻黑貓,貓眼碧綠,綠寶石一樣。
許鹿就放下手裡的碗,招呼它們:“你們好哇從哪裡來的啊?”
其中一隻,姑且叫大黑好了。大黑舔舔爪子,忽然開口:“你這麼貪吃不如跟我走好了,梁長青不會喜歡你的。”
許鹿一邊洗碗,一邊回答他:“不行。”
然後那三隻貓就站起來,像人一樣走過來,圍着許鹿繞圈圈。
許鹿好笑,一低頭,這下鍋碗瓢盆都動了起來,有眼睛有鼻子的。
一瞬間七嘴八舌,什麼聲音都有。
“許鹿,咋倆能不能加個微信啊?”
“别擠!等會摔了有你們好受的。”
最離譜的是,許鹿眼睜睜看着一個花邊米色盤子翻了一個白眼,語氣嫌棄:“許鹿你剛剛往我身上裝了什麼東西?燙死老娘了!”
許鹿徹底懵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吃太多了,都吃出幻覺來了。
他連碗都不洗了,轉身就往樓上跑。
“許鹿?”迎面忽然走來一棵聖誕樹說,綠油油的,朝他撞來,它身後還憑空長出兩條紅色帶子,想要幫助許鹿。
許鹿茫然害怕地後退幾步,那聖誕樹就不動了,紅帶子漂浮在空中靜止了。
然後四周都失真扭曲,從天而降很多花,不分品種,一落到地上就用兩片莖葉自動掘開一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很快地上就種滿了五顔六色的鮮花,一路鋪到四周牆壁上,最後所有的花又開始搖頭晃腦地唱歌。
許鹿看呆了,沒注意到那棵聖誕樹地靠近。
然後他覺得自己被挂在聖誕樹上了,聖誕樹又開口了:“你中毒了,許鹿。”
接着聖誕樹給他幾大杯清水,許鹿咕噜咕噜就喝下去了,然後開始吐,吐了個天翻地覆。
吐完,許鹿暈乎乎的感覺不到胃燒似的,心裡還想說中毒沒有,中了梁長青的美人計還差不多。
然後許鹿就被這棵聖誕樹扛着飛奔,先是進了一隻黑色巨型癞蛤蟆的嘴裡,然後路上遇到很多黑白大甲蟲,有個長着紅綠黃三隻大眼睛的細杆兒見他來了還沖他彎腰說“歡迎光臨”。
許鹿覺得太有意思了,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見許鹿雙眼迷離,管自己一口一個大樹先生,這會剛經過一個紅綠燈又莫名其妙笑起來,梁長青不由得把油門又往下踩了踩。
許鹿這情況他再熟悉不過了,典型野生菌中毒。
他自己倒是沒事。
梁長青看着許鹿一直坐得很不安分,便伸出一隻手扣住他左手。
“梁長青?你怎麼在這裡?”
“我們是要去私奔麼?”許鹿笑得見眉不見眼,很快一字一句拖長腔調說,“好啊,我——願——意——”
梁長青愣了下,安撫他:“乖乖,做好别動。”
許鹿眼裡這棵聖誕樹上綁的彩燈一閃一閃的,一會暗一會亮。許鹿覺得有趣,就安靜地一直偷偷看着,怕它發現就不亮了。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梁長青先挂了号,把他送到急診室裡。
“當時同行的人送了我一些,我也沒怎麼注意看,後面給我那個專業朋友檢查的時候他挑出來了一些有毒的,可能是漏了一個。”
“然後我沒什麼事,他吃了就這樣了。我發現他中毒後馬上幫他催吐了,應該都吐幹淨了。”
梁長青語速很快說明了情況。
“嗯……先住院觀察一晚吧,他确實是中毒了不過還好算是輕度的。”
“你們下次要好好炒熟了吃才行!你現在還感覺頭暈嗎?”醫生問說。
“有點,但不怎麼影響。”梁長青說。
“你也去拿點藥吃比較好。”
許鹿隻能看見面前一隻大白兔戴着細框眼鏡,絮絮叨叨地說話。
許鹿被人安置着躺下了,手背忽然一疼,他輕聲叫了一下。
“許妍快來救我!”許鹿喊了一聲沒人回應,他想了想又喊了一遍。
“梁長青快來救我,我要痛死了!”
“來了,你好好的别亂動。”
一道低沉悅耳如叮咚泉水的聲音流入他耳朵裡,緊接着他手背就涼了涼,許鹿就安靜了。
許鹿看了一會眼前跳舞的月季花,玫瑰花,嘟囔了句“再見”就閉上眼睛睡了。
梁長青卻不能睡,還得守着吊瓶。
看着許鹿折騰得疲倦、透着病态的紅的臉,梁長青忽然後怕起來。
他歎了一口氣,把睡夢中許鹿的手又扣緊了些,等人睡醒他該好好道個歉。
梁長青熬到半夜替許鹿換完吊瓶後,伏在他枕邊很快睡着了。
于是許鹿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梁長青沒埋進手臂裡的小半張臉。
梁長青沒醒,呼吸聲清淺,眼下烏青有一點點明顯,平日裡的冷漠感被柔和取代。
隔壁床的老爺爺正和孫女視頻,笑呵呵的。也有個小男生頭上纏着紗布正吸溜吸溜着白稀飯,機器音嘀嘀。
隻有他們眉眼圈出的這一小塊地方靜谧、蓬勃生長着不知名的愛意和真心。
是許鹿的,也是梁長青的,雖然他們彼此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