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又下起了小雨，章暮晚膳後從軍營中回來了，回來後，他匆匆用膳洗漱過後，去了姜合屋中。
“讓他進來吧。”姜合看了客衣一眼，随後又低下頭去看書。
想起昨日之事，姜合心下也是亂得很。
“是。”
片刻後，章暮背着手進來了。
“殿下。”章暮與姜合隔桌而坐，姜合擡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一臉坦然，随後姜合低下頭道：“嗯。”
忽然一陣花香飄過，姜合書前多了一抹明黃，他擡頭看去，面前是一捧散發陣陣花香的白黃小花。
“這是？”姜合看着章暮問道。
“回來路上從裘州軍營不遠處摘的，我問過蘿依，她說無毒且安神。”章暮将花放在姜合手中道：“送給殿下。”
燈火跳躍在章暮眼中，昨日他殷紅的唇和今早那句賠罪之語浮在姜合面前，姜合撇開眼，看了看花後笑了下。
章暮也跟着他笑，姜合道：“客衣，找個花瓶裝起來吧。”
“是。”
白黃小花被安放在玲珑剔透镂空的瓷瓶中，擺在桌子中間，花香随着窗戶縫隙中吹進來的風，散在屋中，沁人心脾。
不一會兒，又有人前來求見，姜合将書放在腿上，與章暮一同聽人禀報。
“李光學還是不肯老實交代，隻承認自己貪污了些銀子，傷人害命之事皆是董不生所為。”章亭峥說道：“晨起确有人想趁換防之際偷偷潛入牢中殺他，被我們的人抓住了，可惜那人是死士，沒能問出些什麼，而且為首的女子還是那死士被殺了。”
“罷，人捏在手裡，早晚的事。”姜合問道：“董不生那邊呢？”
“我們的人說他今日去府衙，見李州牧不在，隻問了問，并無其他動作。”
“嗤，挺能裝。”章暮道：“看好他，别讓他做什麼幺蛾子。”
“是。”
“還有，趙治中的人傳信來，說查出了些東洋人的事，山上災後重建已步入正軌，明日他下山親自來向二位彙報。”
“真慢。”章暮擺擺手道：“知道了。”
姜合放下茶杯道：“蘿依，明日你帶些人喬裝打扮一番，看能不能混入紅玉樓。”
這幾日的調查與接觸，讓姜合覺得紅玉樓的不簡單，不隻是他們淺顯知道的這些。蘿依本來地上坐着研究裘州城的新草藥，聞言擡頭道：“紅玉樓？”
章亭峥與之解釋了一番後，蘿依拍了拍手上的土道：“那我明兒去師門找些師姐師妹，易容後就埋進去。”
“嗯，找些帶功夫的，注意保全自己，有危險立刻撤出。”姜合叮囑道。
“殿下放心，我師門中的奇人，您還不知道麼。”
見她驕傲的小樣子，姜合笑了笑道：“是。”
章暮見姜合笑的開心，便問蘿依道：“你師從何處？”
“我們隐于山中，不便告知你。”蘿依一擡下巴，開口道。
章暮嗤笑了下道：“行，不說就不說。亭峥，帶些人埋在樓外，護着點她們。”
“是。”
姜合看了眼蘿依，蘿依撇撇嘴一拱手道：“多謝侯爺。”
隔天一早，二人剛剛起身，客衣就來報說正好紅玉樓在四處招攬人，蘿依進去的很順利，章亭峥也帶人守在了紅玉樓外。
姜合邊洗漱邊應了，随後坐在鏡前，讓客衣為自己束發。
章暮來時，正看見客衣拿着紅白玉冠給姜合戴，那玉冠襯的鏡中人面色紅潤，正巧這時姜合從鏡中看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眼，章暮咧嘴一笑，姜合移開目光後，章暮坐在了窗邊榻上等他。
待姜合起身，章暮走過去道：“面若冠玉，殿下甚美。”
姜合淡道：“潇灑不羁，侯爺亦是。”
章暮原本以為姜合還如從前般不理他的調侃，現下聽見他此言，大笑道：“多謝殿下誇我，本侯甚是開心。”
姜合也被他開懷的樣子吸引，笑了下道：“比從前還嘴貧。”說完便繞過他往外走去。
章暮連忙跟上，姜合道：“用膳。”
章暮跑上前去與他并肩道：“我與殿下一同用膳。”
南下之後，姜合已經習慣了章暮與他一同用膳，并未說什麼，客衣跟在身後，看着姜合的表情笑了下。
用過早膳，門口有人通傳，說趙治中到了，姜合便讓人把他請進了大堂，自己與章暮自後院往前去。
章暮自從被下藥後，這幾天火異常大，走幾步路就覺得嗓子幹，進門後就直接捧着壺直接喝了一壺水。
趙錄還記得菜葉的事，笑眯眯說道：“侯爺，牙上有茶葉。”
身後的蕙心一笑道：“确實有。”
章暮勾勾唇，把茶壺遞給客衣道：“客衣。”
“是。”
客衣打開壺蓋，捧到趙錄面前道：“趙治中，侯爺喝的是白水。”
……
姜合笑了下道：“趙治中記性不錯。”
趙錄一臉尴尬。
章暮又喝了一杯茶後，才道：“趙治中少點小心思吧，這記性若是用在别處，怎麼也不會是一個小小治中了。”
這話，與他母親教訓他時所說的一模一樣。
趙錄的臉更黑了。
姜合在二人之間看了看，道：“趙治中傳信來說，有東洋人的消息？”
提到正事，趙錄道：“是，查到了。”
章暮嗯了一聲道：“說說看。”
“東洋群島向來互相不服，近來大島有統一趨勢，所以出兵拿下了幾座小島。小島兵力不足，上位者降服，百姓便可少受點苦。但有幾座小島與其他小島聯合不降，百姓就遭遇戰火。因而有許多落難而來的百姓進入了裘州城，但這些百姓僅僅是失去家園的百姓，并無異心。”
章暮道：“你怎知他們有無異心？”
到底是外來人，還不是一個，身為對敵多年的人，章暮不是簡單聽過就能信。
“上島之人，都是拖家帶口的，若真是想做些什麼，大概不會如此一家都來。”
章暮點點頭，思索了起來。
姜合問道：“趙治中信裡的意思是不隻發現了東洋人？”
“是。”趙錄道：“還發現了南洋人的痕迹。”
此話一出，章暮和姜合都是心中一咯噔。
“南洋？”章暮眉心擰起，看向趙錄。
南洋與東洋不同，東洋隻是一些島國聯合，大小島嶼之間内亂不斷，百年來統一尚且不能夠，更别說向外征戰。再者說，東洋人擅長水戰，陸戰與大楚士兵相比實在占不了上風。
而南洋，是百年前從大楚分離出去的一個國家，隻與大楚隔了一條不到百裡寬的長江，名為楚江。大楚從前國力較弱的時候，夾在邊北與南洋之間苟且，當時的邊北與從南洋數次聯手，大楚差點滅了國。後大楚大将頻出，更有章暮父親帶兵殺敵，母親變幻獲取軍情，才生生将邊北與南洋撕開一道口子，橫插中間，隔開勁敵。
那一戰，死傷無數，血染半邊天。
然而當時的崇明皇帝野心勃勃，修整半年，便命章大将軍帶兵，南征北戰，将南洋人趕至楚江以南，将邊北人趕至北邊荒蕪之地。
後又派駐各個大将駐守，南北才安定。
章大将軍逝世的時候南洋人又一次過江舉兵北上，崇明皇帝派大将軍的老部下前去滅敵，殺了南洋的一個大頭領，南洋人才又安定了這些日子。
現下他們驟然出現在裘州，定不是偶然。
姜合問道：“他們來此作甚？”
趙錄道：“不知，南洋與我們面相衣冠無大差别，那些人隻說像，也不确定是不是。”
章暮問道：“南洋國内現下何人任上将軍？”
“回侯爺，王起。”蕙心道。“此人身高九尺，面貌極醜，常年戴一鬼面具。他府中無一女子，南洋傳聞，他最愛些美貌，嬌小的男子。除此以外，此人不參與南洋國内政，隻聽南洋王上的話。數月前，南洋西面小國叛亂，他隻帶百人便安定了。”
從前章暮在邊北時便聽過此人名聲。
章暮勾勾唇道：“是把好刀，可惜。”
投錯胎了。
“讓人盯着點，派人紮在楚江邊上，以防萬一。”姜合說道。
“是。”
“那些東洋人都在哪處活動？”姜合問道。
“幾乎在裘州與湘州交界的尚鎮。”趙錄回道。
姜合道：“那便将城中的東洋人都請去尚鎮，隻進不出，渡口明日嚴查。裘州事了，再重新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