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合趕緊拿起書撥了下，那蛾還不管不顧的往這邊飛。
客衣聽見動靜，跑進來道：“殿下，怎麼了？”
“這隻蛾要撲火。”
客衣連忙上去雙手捧住那隻蛾，走去廊下放飛了。随後他把姜合面前的窗戶關上了，才繞進屋子裡來。
“您睡不着嗎？”客衣問道。
姜合翻着書頁，輕嗯了聲。
“要叫侯爺回來嗎？”
姜合愣了下道：“不必。”
現下聽見别人叫章暮的名字，姜合也會多注意幾分，思索片刻，他猛地從榻上下來，起身就往外走。
“殿下。”客衣吓了一跳，忙抓了披風給他披上：“您要去哪啊，夜裡冷……”
“書房。”姜合扔下一句話，轉頭走去。
他心中亂得很，一室心房似是空的，又似是滿的。
幼時太傅教過，心中亂，書中自有答案。可姜合站在一架子書前，掃過一本本書，卻不知道拿哪一本。
他随手指了幾本名書，客衣抱了放在桌子上，姜合便從最上面一本開始看。
幾經輾轉，翻遍名書，卻還是找不到有何緣由。
客衣許久不見殿下如此急躁，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姜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會兒書，随後自棄般把書一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客衣，我心裡憋得很。”許久，姜合道。
客衣緊張地問道：“殿下可是病了？”
“大概是吧，倒不似尋常病。”
“可是要叫大夫來？”以往客衣最是緊張他的身子，現下雖然這般問，确是沒動。
姜合看他一眼，心中很有自知之明，他道：“不必，大夫大概醫不了我。”
“是。”
月亮西沉些，姜合問道：“轉玉走了幾日了？”
客衣道：“明日是第六日。”
“嗯。”姜合把半張臉埋在披風裡，悶悶地開口道：“我夜裡總夢見他渾身是血，倒地不起的樣子。”
客衣道：“大概是因着您心裡惦記侯爺安危，想得太多了罷。”
姜合想了下，好像确實是。
“嗯。”姜合道：“在這世上，除了母後，大概也隻有他能容下我的脾氣了。”
客衣道：“娘娘與侯爺都是殿下身邊最親近之人。”
“最親近之人嗎？”姜合道：“親人嗎？”
像是自問，又像是問人，姜合搖了搖頭。
客衣微笑着道：“是與殿下有血緣的親人，也是對一心隻為殿下，卻獨對殿下有着别樣感情的人。”
……
客衣平地一聲雷，扔進了姜合心裡，炸起萬丈波瀾，姜合原本就雜亂的心虛更加亂，心跳聲大的像是悶雷。
别樣感情。
姜合默念着這幾個字，無意識的用手指撚着手心，直到泛起一層薄汗。
深夜寂靜，窗外又飛進來個東西，姜合轉頭看去，竟是客衣剛剛扔出去的蛾。那蛾還是朝着桌上的燭火飛去，這次這次姜合沒有攔，看着它撲向了那一點亮。
火與蛾融為了一體。
——
客衣應着蘿依的囑咐，每日親自盯着給姜合熬補東湯，今日的補冬湯是蓮子百合湯，此湯用料乃是初夏的新鮮蓮子和新鮮百合，吃起來很是爽口，姜合便多喝了兩碗。
剛把碗放下，章群就跑了進來。
章群是章亭峥在邊北狼嘴救下來的，治好後就直接投在了章暮麾下，隻不過年紀到底小，做什麼都風風火火的，章亭峥和司空允過來後，章暮便将他從軍營調回了府中。
“跑什麼？”姜合問道。
章群刹住腳，站在門口道：“殿下，董别駕派人送來了拜帖，說想來拜訪殿下。”
姜合接過拜帖，看了眼後道：“讓他來吧。”
章群道：“那屬下去安排些人保護殿下。”
姜合擺擺手道：“不必，你和客衣陪我見他就行。”
“是。”
董不生接了姜合的回信，一刻也沒耽擱，拎着拜禮就上了門，到了跟前，他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章群。
章群到底是邊北的人，與其他下人不同。
董不生一堵牆似的，站在章群面前，臉上堆着笑道：“這位大人，敢問菁王殿下可在府中？”
章群沒有糾正他的稱呼，瞥了眼他身後的女子道：“董别駕先随我來。”
章群帶着二人到了大堂道：“董别駕先坐，殿下在喝藥，稍後就來。”
董不生道：“不急，殿下慢來。”
章群行禮後去了後院。
“殿下，董别駕到了，身後還帶着一女子，不像是咱們的人。”
蘿依她們畢竟進去時日不多，除了蘿依還有另兩人能接觸到董不生，其餘人也就是在紅玉樓内接觸些客人，探探情報。
姜合看完這頁書才擡頭道：“無妨，過去吧。”
客衣給他披上了披風，三人一同往前院走去。
進門就見董不生輕佻地捏了捏那女子的臉，那女子欲拒還迎。
姜合眼不見心不煩，徑自走了進去，在主座上落了座，客衣站在身側，章群站在了他身後。
董不生見姜合來了，趕忙起身行禮，“下官裘州别駕董不生，參見菁王殿下。”
姜合道：“起。”
“殿下來此許久，下官還不曾上門拜訪，實在有失禮數。”董不生說完，見姜合隻盯着他不說話，便又開口道：“一點薄禮，還望殿下笑納。”
姜合又盯了他一會兒，才示意客衣接過，“董别駕客氣，請坐。”
董不生見姜合收了，臉上笑意不減，心中确實大不同。
“殿下來此住的用的可還習慣？”
“尚可。”
“殿下若有所需，盡管差人來告知我，我親自為殿下安排。”
“董别駕費心。”
董不生左右看看道：“侯爺不在府中嗎？上次府衙匆匆一見，至今未有機會與侯爺搭上話。”
“他去軍營了。”姜合道：“董别駕找他有事嗎？本王可以代為轉告。”
“不敢不敢，下官無事。”董不生道：“邊北之戰後，侯爺名揚四海，我與天下人都想見見這位大楚戰神。”
“自熱有機會。”姜合道。
哪怕姜合不冷不熱，董不生都帶着笑找話說，直到姜合露出些疲态。
客衣在旁問道：“殿下，可是累了？”
姜合看了眼董不生，道：“無事。你有話說？”
客衣道：“方才侯爺差人來說今日不回府了，夜間他要與司空将軍議事。”
這話是來前，姜合特意吩咐客衣的，他猜到董不生今日前來，定不是拜訪這般簡單。
姜合與客衣對視一眼道：“嗯，随他去。”随後便端起一杯茶，顧自喝了起來。
天黑的越來越早，下人們端着燭火布在大堂，燭火燃燒，亮堂許多。董不生眼珠在二人之間轉轉，對身後的女子一笑，那女子心下了然，也微微一笑。
董不生示意身後的女子走上前去，道：“殿下，這是董别駕另為您和侯爺準備的賀禮。”
姜合疑惑道：“賀什麼？”
果然如此。
董不生心中大喜，面上微笑道：“賀陛下給殿下賜婚，祝殿下和侯爺百年好合。”
姜合聞言皺皺眉，眼下一抹排斥被董不生抓了個正着。
盒子打開，兩個金鑲玉的大環躺在内，客衣接過時，手還輕輕墜了下。
“董别駕費心了。”
若說方才，姜合隻是淡淡地陪着董不生聊，現下這話說的，便是十分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