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允大緻說了說姜離的身世,給章暮聽懵了。
懵過頭之後,他被氣笑了。
萬人向往富麗堂皇的宮殿,金玉其外,實則内裡早已充滿敗絮了。
“原來如此。他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尿不出來嗎!”章暮咬牙道:“他早晚得死在我手上!”
司空越一愣道:“是,他們都是,早晚我要為姐姐報仇!”
章暮很快冷靜,如今他二人知曉這些,也摻和進了朝堂亂象中的話,軍中亂起來,不一定對姜合有利。
章暮想着,還是說道:“允之,将前事暫且壓在心底吧,你的喜怒都在臉上,是以姜離才會對你下手。”
司空允聽着章暮的話,點了點頭。
章暮知曉他心中的怨念道:“若一直記得此事,我們便活不下去了。我們不隻是我們自己,邊北人和東塔一族多少百姓系在你我肩上。”
“允之,從此以後,我們要為大義和百姓而活!”
司空允聽出章暮話中的一切,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他還要帶着姜合脫離苦海。章暮想着,他短短幾日知曉這些,尚且難受到不行,何況姜合已經被這些事折磨了這麼久。
臨近正午,章暮難得有些累了,他這些天來第一次生出了困意,“你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啊?”司空允沒反應過來,疑惑道:“為何?”
“他不讓我出門,我可不想再被劈兩掌。”
章暮一臉嚴肅地說出此言,司空允笑了下道:“懷珺隻是怕你沖動而已。”
“嗯,我知。”章暮道:“順便把碗拿出去吧。”
“……是,我明日去西京營,你——”
“不去,有事來報我,讓章本白加強邊北防線,别讓人鑽了空子。”
“是!”
“還有,宮中,安排人混進宮吧。去……皇帝身邊。”
司空允一愣,應道:“是。”
司空允走後,章暮喚人進來将一地狼藉收拾了,自己去了床上,準備睡會兒。
進來的是客衣,章暮問道:“懷珺幾時回來?”
客衣一愣,笑道:“回侯爺,大概未時末吧。”
“收拾完不必關門了。”
客衣揚了揚唇角,道:“是。”
未時中,姜合伺候着崇明皇帝睡下後,預備與後面來的皇子換班。
端康貴妃送他出勤政殿門,姜合道:“娘娘臉色不好,我差人給您送了些補品。”
“多謝殿下。”端康貴妃道:“怕也用不了多少了。”
“太醫可為您請過脈了?”
端康貴妃一笑,道:“請過,無事。”
深宮中事,姜合不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端康貴妃卻将他留住了,低聲道:“殿下,千萬要小心宮中人。”
姜合一愣,隻是這處實在不是好說話的地方,隻得點頭道:“多謝,我先走了。”
沒走幾步路,出了勤政門,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姜合懶得理會,一心隻往外走去,可偏偏身後那人不讓人如意,揚聲喚道:“哥哥,留步。”
宮道上人來人往,姜合不想讓姜離這瘋子當衆發瘋,隻得站住腳,卻未回頭。
姜離見他停住腳步,笑開了眼,站到姜合面前又輕聲喚道:“哥哥。”
見他沒什麼事可說,姜合又記挂着章暮,繞開姜離就準備往前走。
“哥哥再走一步,我便去找父皇。”姜離走了幾步,落在姜合身後道:“告訴父皇那日司空府中發生的一切!”
姜合轉動眼球,總算是願意看姜離一眼。
接觸到他的眼神,姜離看着他道:“許久不見哥哥,哥哥這些日子沒睡好麼?”
想到姜合是為了章暮夜不能寐,姜離就嫉妒地發瘋。
“哥哥!”姜離上前一步,抓住姜合的手腕道:“你不肯與我說一句話麼?”
小太監吓得不輕,連忙道:“裕王殿下,殿下還未用午膳……”
姜離固執地看着姜合,問道:“你想我真的去禀告父皇麼?他若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已被你和章暮還有司空府的人知曉,會如何?不用我說,哥哥也明白後果的,對吧?”
看着他臉上得逞的笑,姜合嗤笑道:“你去啊,姜離,你去。我就跟在你身邊,聽着你說,讓他将我們全殺了。正好,我與轉玉去與母後相見,省得時時見到礙眼之人。”
“不準!我不準!”姜離攥緊了手腕,死盯着姜合,許久後,他自嘲一笑,“哥哥這是抓住我的命脈了?知道用自己來威脅我了?真是好樣的。”
“如今我再無把柄被你捏着。”姜合現下實在沒心思與姜離周旋,他猛地甩開姜離的手,怒道:“敢說不敢做,那便離我遠點!”
姜離攥了攥拳頭,冷聲道:“哥哥,别激我,我是不會對你如何。但章暮,就不一定了。”
“那便走着瞧。”姜合道。
姜合說完,再也不瞧他一眼,擡步就往前走,小太監連忙跟上,但姜離卻不依不饒,又一次追了上來。
“哥哥——”
“姜離,别讓我更惡心你。”
聞言,姜離生生止住了腳步,哪怕聽了多次,他依然覺得這兩個字刺得耳朵生疼。
惡心。
罷。
姜合的身影消失後,姜離才轉身往勤政殿走去,在殿門口,正好碰上了從裡面出來的端康貴妃。
“娘娘好。”
“裕王殿下好。”
“父皇歇下了麼?”姜離問道。
端康貴妃道:“是,剛歇下,遊醫在為陛下施針。”
姜離點了下頭,擦肩而過時,他道:“娘娘面色看着很不好,夜間我在此守着父皇便是,您不必再過來了。”
端康貴妃看了眼姜離,颔首道:“多謝殿□□恤,勞煩殿下辛苦了。”
“應當的。”
姜離說完,便走了進去。
勤政殿内,白日屋裡也燃着燈,榻上的皇帝半睜着眼,遊醫見姜離進來,連忙行禮道:“草民參見殿下。”
姜離坐在高翔搬來的椅子上,看了眼皇帝問道:“他如何了?”
“方才臣已施針,現下真是問事的好時候。”遊醫勸道:“還望殿下一次問完,施針次數多了,皇帝會有所察覺。”
“嗯。”
姜離擺了擺手,屋内下人盡去,隻留三人在内。
不久後,皇帝嘶啞的聲音随着姜離的問題傳出,他無知覺地吐露着全部。
姜合回府時,章暮已睡醒了,他正在窗邊榻上坐着,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後院的聲音由遠及近,章暮推開了半掩着的窗子。
客衣走上前來,“殿下回來了。”
“嗯。”姜合站在殿前死角,看不到窗子擋着的人,問道:“轉玉他,吃了嗎?”
客衣回身看了眼窗邊的章暮,回身道:“吃了,侯爺午後還睡了一覺,現下醒着。”
姜合一喜,方才的愁雲散去些許,他不受控的往前走了兩步,又生生站住了腳。
客衣疑惑:“殿下?”
姜合走出死角,猝不及防地與屋中人對視着,章暮的眼神再不似那日般陌生,也不似從前般火熱。
姜合咽咽嗓子,艱難地說着,“我……”
他話未說完,隻見屋中的章暮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姜合一愣,再未猶豫,他滿眼熱淚,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