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放心,腿正在恢複中,已無大礙。”蕭北燃把何氏扶回座位上,何氏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她抽空說了句“小謝也起來吧。”
母子二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沒有白玉秀在一邊聒噪,才讓謝甯真正見識到豪門世家的母子相處方式。短短幾句問答裡面藏滿機鋒,親情克制又洶湧。他慢慢喝着茶,惦記着大頭的情況。
“你祖父昨日回來,正好你們今天也到家,你帶着小謝去拜見祖父吧。”何氏用手帕按按眼角的淚水,眼中盡是不舍。
蕭封泊,蕭北燃的祖父,十九歲時高中,太祖皇帝無論是對他這個人還是文采都百般喜愛,大筆一揮欽點的探花郎,原本預備着留給自己的皇妹做夫婿。但是卻搶先被都察院左都禦史家的一個潑辣的小姑娘給纏上了,皇帝笑呵呵,想着儒雅文質的探花郎總不會喜歡這種鬧騰的女子,也就放任。結果三纏兩纏,腼腆的探花郎還真被那個小丫頭給拿下了,等到太祖皇帝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兩家六禮已過,就等着嫁娶了。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見了探花郎一眼就芳心暗許的皇妹天天跑到他面前哭。
“說好留給我的,皇兄你快管管啊!”
“她還沒嫁過去呢,皇兄你快下旨取消婚約。”
“皇兄——這麼多年我就看上了這麼一個人,你答應好的,還給我看丢了。”
“啊啊啊——皇兄,我就要他當我的驸馬。”
太祖皇帝不堪其擾,斥了一聲“胡鬧”趕緊溜之大吉,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他是皇帝也沒有強拆人家姻緣的道理,隻得滿世界再給皇妹尋摸一個補上。
蕭封泊早年間是不知道這一回事的,年輕人初出茅廬,一腔熱血全部揮灑在朝堂上,拜東閣大學士,一心撲在政務上。直到那個潑辣的姑娘跟公主大打一架,雙雙被揪到太祖皇帝面前,他這才知道他和公主之間還有這麼檔子事。隻是他已經有了一個淘氣的小姑娘,再無心他人。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公主也不是小氣之人,打過以後歎了一聲誰能不喜歡這樣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呢,遂放下心結,安心出嫁,還和蕭北燃的祖母成了很好的朋友。被世人當作一樁美談。
蕭北燃攜着謝甯來到祖父的房間,文人風骨志潔高雅,房間裡面書香、墨香、竹香,一個身量高挑腰杆筆直的老人站在窗下,晚風夾雜着雪花吹動他的衣擺,他就那樣靜靜地站着,渾身蒼勁松柏之質。
看見蕭北燃進來,蕭封泊笑了笑,那雙眼睛狹長多情,與蕭北燃的有六七分相似,都是惹桃花的眼睛。蕭封泊笑容一頓,看向他的雙腿。
蕭北燃率先跪下,拜見祖父,然後道了聲放心。
蕭封泊慈愛地看着蕭北燃,要說他的兒子裡面沒有一個像娘的,隻有蕭北燃這個孫子的臉上能看見幾分亡妻的樣子,所以格外厚愛。
春闱在即,蕭封泊受邀去孤雲山上給學子們點撥幾句,離家許久不見這個孫兒,細細打量,雖然瘦了些,但是比以前精神了,也有人氣了些。
本來他一個滿腹經綸的學士,想要詩書傳家,但是奈何三個兒子各個不争氣。老二、老三資質平平,隻有一個老大還算可以,但是他走的是武學的那條路,與自己想要的家風格格不入。直到肖似亡妻的蕭北燃出生,蕭封泊決定一定要把自己滿身的學問全都傳給他。蕭缙在軍中站穩腳跟,馳騁沙場,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像自己一樣做一個救世的大英雄,但是兒子被老子霸占,不能明着忤逆老爹,隻能暗中想辦法。
可憐的蕭北燃從剛會走路起,白天被祖父抱去教學問,晚上被親爹偷走教功夫。寒來暑往,小小的人兒一刻也不得閑。好在苦盡甘來,如今的蕭北燃,應該是曾經的蕭北燃,武能提槍上馬,文能出口成章,成了文武雙全的好兒郎。
蕭封泊又笑着拉過來謝甯,細細看了,道:“是個好孩子,北燃沒有給你委屈受吧,有什麼不開心的就來跟祖父說,祖父給你做主。”
謝甯乖順地點點頭。
蕭封泊越看越喜歡,早先聽說謝甯農家出身,他還擔心自己和這個孫媳婦處不來,沒想到這個孩子安靜又不木讷,樣貌也好,那雙眼睛極有靈氣,還這麼合眼緣,又拍着他的手道:“得閑的時候來祖父這裡玩。”
祖孫三人閑聊許久,又留他們在這吃了飯,還把從山上帶下來的許多珍奇的玩意給了謝甯好多,才肯放他們離開。
結果謝甯都走出房門了,蕭北燃還在房間裡面踟蹰不肯走,耳根微紅,佯裝鎮定。
謝甯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