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他略顯煩躁地吩咐,“備酒。”
“陛下,您的身體狀況......”
“備酒。而且不能比他們少。”
在紗帳後他轉過頭說。侍從知道他聽起來越冷靜心情就越差,不敢違逆,很快就端上了一瓶葡萄酒,和兩隻杯子。
兩隻。
他隻想冷笑,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或許這是一個美好的祝願,有人能與他一起喝酒或者共進晚餐。
但是似乎真的有人在他房間裡。
…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從翻倒在地的一個仿制特洛伊木馬的玩具和一陣窸窣聲傳來的方向(地上,或者床底)推測出闖入者的身份,倉促擱下見底的酒杯開始戴面具。
“宴會太無聊了!”他年幼的外甥抱怨道,從一隻罩着簾布的古羅馬樣式躺椅下爬了出來,“三四個男人圍着母親轉,沒人理我啦!”
“所以你準備找另一個沒人理的人?”他不無諷刺地說,“還有,你都看到了什麼?你不害怕?”
他們相差了十六歲,這個年齡既可以是父子也可以是兄弟,但由于國王的距離感,反而更像是曾祖孫。
“我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不害怕,因為我喜歡去黑漆漆的地方探險!”
這小子倒是精怪。不過這裡的确光線昏暗,隻在兩碼外的牆上點了兩支蠟燭。而且竟然把“害怕”會錯了意。
“去幫你母親解圍。”他下了逐客令。不是出于覺得小鮑德溫呆在這裡不安全,而是單純自己想繼續喝酒。而且他不想見這個孩子。
“她似乎對其中最英俊的一個很滿意。你已經喝醉了。”四歲的男孩跌跌撞撞地迎上他,試圖拿走面前桌上空了一半的酒瓶,但是拿不動,因為它被一隻戴着手套的手按住了。
“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想管我?”盡管話聽上去不怎麼友好,他卻說得又輕又慢,像是在與醉意和倦意作鬥争,又像是無奈極了。恍惚間他對上了男孩那雙湛藍圓潤的眼眸。
“你長得和她很像。”
所以也和過去的他很像。
“我想.....看着你長大。鮑德溫。”他含含糊糊地說。
等春天到來,你會拉開那張十石的小弓,等到夏天,你會分辨出花園裡所有植物并記住它們的拉丁語名,秋天到了,騎上你的矮馬,我們會一起出獵....最後....到了冬天,你得到的聖誕禮物将是我們的王國。
鏡子......十八歲時砸碎的鏡子,通向過去的鏡子,通向未來的鏡子。
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沒人知道他會喝醉,也沒人知道他在面具下是哭了還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