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唐心中這麼想着,卻不願與趙姬分辨此事。
他叫不醒一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人,他甚至不敢肯定,究竟是兩個兒子在她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一些,還是狗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一些。
秦漢唐隻知道,他已經将嫪毐給得罪死了。接下來,他必須得到趙姬的庇護,才能保全自身。
他雖然出了一口惡氣,卻也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好在嫪毐傷的那處有些難以啟齒,他不一定會告訴趙姬。
甭管嫪毐有多恨秦漢唐,至少在趙姬面前,他不會也不能表現出這份恨意,否則,他可就崩了他在趙姬心中的“愛子”人設了!
“阿母,這些日子我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好不好?等老……等阿父消氣了,我再搬回去住。要是沒有你保護我,我肯定要挨揍了!”秦漢唐可憐巴巴看着趙姬,雙眼中滿是水光。
趙姬假裝不為所動,眼中的笑意卻洩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秦漢唐見狀,拉長了語調:“阿母~”
“好吧,這些日子,你就搬過來與我一起住吧。不過,你弟弟怎麼辦?”
“他……”秦漢唐想起阿小一看不到自己就水漫金山,也覺得有些頭疼。
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道:“阿小已經是大孩子了,要學會自己一個人住才行。他不可以再這麼依賴哥哥了。”
才隻有兩歲的阿小:“?”
很快,嫪毐那方面疑似受傷的消息,就傳入了鹹陽王宮。
秦王政才剛剛褪去少年的青澀,露出犀利的鋒芒。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太後與嫪毐密謀造反的消息,秦王政這些天一直沉着一張臉,看誰都不順眼。
整個鹹陽王宮,都因為秦王心情不悅,而陰雲罩頂。
秦王政睜開雙目,子夜般的雙眼中,劃過了一絲利芒。
“這樣的消息,日後不需要禀報給寡人。若嫪毐與太後有什麼異動,再來向寡人彙報!”
“是。”
底下的人見秦王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趙太後與嫪毐身上,一句都沒有提到他那兩個私生子弟弟,他到了嘴邊的話,不由咽了回去。
近幾日趙姬的私生子常有異樣舉動,原本他是想将這些消息彙報給秦王政的。
不過,秦王政既然對他的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毫無興趣,就說明與他們相關的信息無關緊要吧?
秦王既然不關心那兩個私生子,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自然也沒有必要關心他們。
秦王年少繼位,至今還沒能親政。
相邦呂不韋獨攬大權,大有推遲秦王親政時間的意思,太後趙姬不說幫自己的兒子,反倒夥同情夫準備造自己兒子的反,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底下的人想到這裡,不由搖了搖頭。
罷了,這些原也不是他們需要操心的,他們隻需要聽剛從秦王的号令即可。
等到下屬們離開之後,秦王政突然褪下了僞裝,眉宇間染上狠戾之色。
他翻開與嫪毐有關的奏疏,死死地盯着嫪毐的名字,那目光恨不得化作片片刀刃,将嫪毐千刀萬剮。
“可笑,憑着這樣漏洞百出的計劃,就想颠覆我大秦江山麼?阿母,這就是你選的人!你就是為了這樣的跳梁小醜,要背叛我!”
嬴政的目光從桌案上掃過,當他看到趙姬送他的那方硯台時,突然憤怒地将那方硯台摔到了地上。
緊接着,桌案上與嫪毐相關的奏疏,也被他一袖子掃到了地上。
重物墜地的響聲過後,嬴政心中的怒火似乎得到了緩解。
侍奉在他身邊的趙高小心地問道:“陛下,要将這些東西收出去嗎?”
“都拿出去燒了!”
“是。”趙高彎腰将地上的奏疏全部撿了起來。
等他來到那方摔破了一隻角的硯台前時,嬴政冷冷的聲音卻響了起來:“硯台留下,你退下吧!”
趙高心知嬴政此時情緒不佳,不敢多說什麼。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地上的竹簡收拾完,就抱着這堆竹簡離開了秦王的寝殿。
嬴政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方硯台。
他還記得,那方硯台是他被封為秦國太子之時,趙姬特意托人為他尋來的賀禮。彼時的趙姬積蓄有限,買不起什麼好東西,隻能挑挑揀揀,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内給兒子選個最好的禮物。
那會兒,秦國宗室和朝臣們都争着給嬴政送禮,嬴政那已經更名為嬴子楚的秦王父親也賜下了不少好東西。
趙姬送來的硯台,在一堆奇珍異寶中絲毫不起眼。
然而最終,那些珍貴的寶物都被嬴政命人送進了庫房,唯有那方硯台,被嬴政珍而重之地留下了。
送禮者挑選禮物時的心意,嬴政十分珍視,然而将這份禮物送出的人,早已不在乎這些了。
她早已忘了她說過的話,也早已忘了他們相依為命的歲月。
有那麼一瞬間,嬴政想直接将地上的硯台丢出去,像丢掉一件毫無用處的垃圾一樣。
但最終,他還是将這隻碎了一隻角的硯台撿了起來,放入了一個上好的匣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