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馮恰在此刻出現,三兩步躍到黑洞口,他也上手去扒拉屍體,翻看一通才想起正事來,轉頭喊了句:“她們到了!已走到莊園門口。”
管家跳了起來:“我去準備車馬,稍後拉棺材上路。”
!
到這裡王幼安已非常不安。
——發瘋者們要做什麼?連馮都回來了,這人輕易不露面的,他們找到了……誰?
馮剛才說“她們到了。” 她們?莫非是魔女團?白赫蘭的“娘家人兒”,她們來接誰的棺材?
正想着,突然有外力在觸碰王幼安,有個不能忽略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快回來!”
随後他就擺脫了剛才的情境,神識回籠。
剛醒來時還有點懵,視線聚不了焦。再回味剛才的事,已不清晰了。
——他既沒想到也沒看出來,被毛人帶回的,是深埋于古刑場廢墟裡的白赫蘭的遺體。
真正的白赫蘭已在魔女團全員窮盡神血之力煉化成形的魂晶棺裡了。至于這棺材現在哪裡?上一次他已經用傀儡符壓制住陰差提燈怪逼問出了答案。
——海底。
當年王幼安收化龍魂之後,無比虛弱地走在崖頂紅赭色的礫石灘上,根本追不上前方慢慢遛達的白赫蘭,索性停下腳步,回首再看昨日戰場。卻見這片海域龍氣蒸騰,白色龍氣如泉湧出,若更遠一些還可以輕易辨出,整個區域山川地貌猶如一把龍椅,日出時當更有奇象。
他當時就說,這個地方如果做墳墓,屍身萬年不腐,機緣合适甚至還會複生。隻是那龍氣噴湧最集中之地一片汪洋,也沒法做墓地。
白赫蘭對他的推論并不太在意,敷衍地點了點頭。
稍後,他被白赫蘭背着時,臉在人家頸邊貼着,感受着那強勁的脈搏,胳膊搭人家開闊的肩膀上,手随着白赫蘭的步伐輕微擺動,有意無意地觸碰人家鐵硬的胸膛……于是就有點迷糊,不該說的話信口就來:“我死了就埋這裡。”
當時白赫蘭怎麼回答的?
“這片地方是你那隻小玩具的地盤,它已經是你的了,這裡也自然歸你。想埋哪兒埋哪兒。”
“你呢?” ——你埋哪裡?
“我也歸你。”
白赫蘭行遍天下,瘋子團的地盤大得沒邊,王幼安哪裡想到他會真的葬身在自己的“口頭領地”裡?
出大殡那天,“極光之約”隻來了十來名女巫,她們參差地站在懸崖邊唱誦着古老的巫語歌,毛人和馮一人一頭就把漆黑透着異光的魔魂晶棺擡了過來。
——看這樣子,瘋子團當真是分崩離析不複以往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僅毛人和馮在場,亞特裡特和德哥兩大扛把子都沒回來。
毛人也抱怨:“亞特裡特那娘們是不是把咱們忘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消息。”
馮笃定地說:“也許吧,但她沒可能連白赫蘭也忘了啊!多半是跟野漢子跑了。”
毛人:“跑得好,是該有個人管管這無法無天的家夥。”
馮失笑:“她在時,你可是一口一個女士喊着奉承的。”
毛人:“白赫蘭說了,以和為貴。”
說到這個“和字”,馮不禁惆怅道:“亞特裡特走了;你哥有了女人也和咱們分家;——把精銳都分走,白赫蘭也不吭聲。如今連白赫蘭也不在了,我們團被直接削弱成二流勢力了。”
聊起這些毛人也火大,語氣像是要罵人:“真是邪門!别人成家都是添丁進口的好事,到咱們這兒反倒都把人折進去了!”
馮想到點事,神情忽然一沉,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白赫蘭的死訊什麼時候放出去?”
毛人:“短期内不會,下一次公約會長老碰面的時候就要到了,神示者們已七去其四,他必須到場。”
馮:“就這樣子去?那幫混混還不反了他!”
毛人:“不管那些,先過了眼前的坎兒。——你着急跑回來,是搞到什麼消息了嗎?”
馮沉下臉:“我需要點時間和白赫蘭詳細談。”
說話間,已到了懸崖邊。有一個人正在這附近緩緩踱步,風掀起他的黑色短發,露出整個額頭和冷漠憂愁的眼睛。
“從這兒扔下去。” 他吩咐道。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毛人他們一時間跟不上節奏:“…這麼草率的嗎?”
馮:“亂搞!随便丢下去,你還能找得回來?”
一天一夜了,大夥仍沒适應這個人的新身份,誰跟他面對面說話也不加稱謂,不知道叫他什麼名字好。
那人不耐煩了,擺了下手,率先上馬離去,頭也沒回。
巫語歌已近尾聲,毛人和馮揮臂格開幾位哭泣着想要透過棺材向裡瞅的小女巫,把白赫蘭向崖下抛去!
與此同時,下方暗沉的波濤間忽然旋起層層銀亮的波紋,一圈一圈向内轉動,嘩啦!海水被破開,浪濤向四周擴散,一顆巨大的銀色蛇類頭顱自海内激升而起!
“啊!祂來了!”
“雪峰古神!”
“我的天,我竟然看到了萬古蛇神!”
岸上的人驚呼着跪倒一片。
毛人也驚到了,可他卻沒去膜拜神明,而是第一時間抻長脖子在周圍找人。
“貓眼兒!” 他喊了聲十公主的小名。
然而四野裡隻有風聲飒然,沒人回應。
古神隻露了一下面就快速沉下,那口世上最貴的棺材也在祂的正上方落下,墜入萬頃柔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