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到姜衢寒的自尊,衆人待他轉身郁悶不明時,通通心有靈犀般轉了目光,落在攀延茅草房的淩霄花上。
以己度人,如果他有任何對男女之間的事想不明,若問,當然會毫不吝啬地賜教。
姜衢寒見衆人神色各異,不敢正眼瞧他,怎會不知底下人心思。這些沙場幹将,慣會揣度男女事,若他真開口讨教,怕是要被葷話淹沒。
這時院内隻剩風過樹梢的沙沙聲。
該彙報的消息都彙報了,留他們在此也隻徒增疲乏,便差他們回營地養精蓄銳。
顧青山是公主的人,他有事要彙報,故而尚在院中等待。
之前公主沒來猛虎山的時候,顧青山一直跟在姜衢寒身邊做事,無論大事小事,從未見過姜衢寒像今日這般心不在身。
晨間金光斜斜落在姜衢寒冷峻的眉骨上。
這曾在戰場浴血厮殺的将軍,此刻竟在兩步外的矮凳前絆了個趔趄。
顧青山望着姜衢寒扶凳長歎的模樣,恍惚想起當年雪夜突襲,此人單槍匹馬殺透敵陣的悍勇。
也不知他在公主那兒受到多重的刺激,竟坐那兒突然埋頭在雙掌間羞惱。
姜衢寒原先是戲子嗎?
顧青山覺得自己眼花,可姜衢寒這無比愚蠢的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将軍,您有想不開的事?”
姜衢寒喉間發緊。
他慣來不善言辭,鮮少與人交心,遇到問題時死撞南牆非要自己找答案,從未想去麻煩過别人。
顧青山好意提起,似乎真想替他排憂解難,此刻便鬼使神差說起扯了公主紅繩的莽撞。
顧青山怔怔地看着眼前這人,心中既無奈又好氣,“您怎麼能随便去扯人家姑娘衣領裡的紅繩?”
“很嚴重?”
顧青山挑了挑眉,故意拉長語調:“我當年啊,就是扯了桃花的紅繩…”
姜衢寒帶着濃濃的求知欲緊盯着他。
顧青山微勾起唇角,“沒過多久,桃花便有孕了。”
姜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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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甯沒想到當年那個清高少年,長大後竟是這般純情愚蠢。
他究竟靠什麼當上将軍的,這樣糊弄小孩的話,也能信?
顧青山也是,好端端吓人家作甚。
門後邊的楚晚甯,已經洗去方才的羞澀難堪,此刻心裡揪得緊緊的,好似在姜衢寒身上看到了曾經被三言兩語傷害到的麗陽。
被人糊弄,傻傻當真。
她深深歎口氣,拉開門栓,開了門特地走到顧青山面前,“你這般會說,幹脆去茶樓說書算了。”
顧青山收起捉弄姜衢寒的心眼,略微正經起來,和楚晚甯說道他在皇城調查到的事。
殺害車夫的劫匪正是姜衢寒要追捕的山匪頭子,姓陳名衫。
初到大乾時,顧青山便潛入麗陽公主府,打算暗中調查陳肆。興許人運氣好,才潛伏半日,便見陳母帶一男子來公主府。
陳母介紹該男子是陳肆兄長,常年在外吃苦,便說着要麗陽公主給他謀份輕松且俸祿高有地位的官職,當做補償他這些年流落在外的不易。
麗陽公主雖一介女流,也深知不可随意舉薦未經科考的學子入朝為官,何況陳杉大字不識,且戾氣深重,做個城門守衛也算擡舉了他,可陳母不依,聯合陳肆逼麗陽松口。
陳母的手段,楚晚甯上輩子見識過,堪稱戲班絕絕子。即便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陳母眼裡,不及陳肆十中之一,下嫁陳家就得按照陳家的規矩辦事,尤其是伺候陳母那段時日,簡直能把伺候她的人折騰死。
直到現在,楚晚甯頸項挨近鎖骨的位置,還因那碗滾燙的藥汁隐隐泛疼。
‘陳家有賊,年三十…’,說的就是山匪的身份和年歲。
顧青山解釋道,車夫和陳家有過一段孽緣。
當年陳母帶陳杉去廟裡祈福時,給她二人駕車的正是被殺害的車夫。陳杉被甩下馬車後吊挂大樹枝上,被路過的山賊救下并養着。
據陳杉和陳母講述,那車夫當年收人錢财,本就想要母子二人的命,隻是陳母命大逃過一劫。
現在陳肆正忙着調查是誰想要害他一家,對于陳母刁難麗陽的事不聞不問。
楚晚甯聽着這些話,垂下腦袋,暗暗思量,“也就是說車夫死有餘辜?”
顧青山道:“主觀來說确實如此。”
楚晚甯本就不喜陳肆一家,想起上輩子所吃的苦頭,她眼下更擔心麗陽會為愛沖昏頭腦,也像自己上輩子那般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