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肆死活,楚晚甯漠然笑之,徑直前往大院,将剛到的物資運送到百花村。
處理完手中事情,連忙跟出去的姜衢寒,自是見到楚晚甯調皮的一幕。
他緊了緊手中劍,面前的人分明未變,可不知為何,适才對陳肆說的那句“你活該”時,她面上對陳肆呈現的恨意,莫名讓他覺得古怪。
曾聽聞昭陽先前對陳肆甚是喜愛,為了陳肆,一度要與親妹妹決裂。
而今莫不是因愛生恨?
路過廊下,陳肆雙手剛好攀到欄杆,緊接着便是他頭頂蓮葉狼狽出水的樣子。
不知因何,明明初次與陳肆見面,卻勝似仇人般,恨不能也将他一劍殺之。
但是,不能。
她之所以恨,約摸還在乎。
他無法做那些令她傷心的事。
正當他默然糾結期間,陳肆已然爬上岸,微擡了一下眼皮,和姜衢寒對上眼。
他自認為與山野莽夫同處,會拉低自個的身份,隻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旋即移開,腳橫跨欄杆,準備落地。
姜衢寒打心底瞧不起攀龍附鳳的文人,尤其楚晚甯不喜之人,更是與之為敵,何況平白遭人嫌,當下火從心來揮動長劍,劍末頂向陳肆胸口。
陳肆猝不及防,跌落水中。
姜衢寒站在廊下,知方才自己尋了私心,無端惹下禍事,為往後不結怨念,需得解決眼前麻煩,理理心緒,朝遠處而來的衙役投去兩顆石子引起注意。
臨走之前提醒兩句陳肆,“請驸馬記住,本将軍今日救了你,日後可不準再找昭陽公主的麻煩。”
被嗆了幾口池水,陳肆腳踩不到底,神思愈發慌張,撲騰着雙手急喊救命,至于姜衢寒說了什麼,完全聽不清。
去而複返的楚晚甯撞見這一幕,神色一僵,楞在原地幹看着。
姜衢寒緩步朝她走去,與她驚愕的雙眸對視。
片刻之後,陳肆被衙役救起,跪在廊下猛咳,緩過氣後尋得姜衢寒所在位置,又見楚晚甯在不遠處,冷哼着甩開衙役的攙扶,順手奪了長棍朝二人走來。
他面上怒意橫生,長發淩亂,行走時拖着一地濕漉,竟有些鬼魅的痕迹。
楚晚甯厭急他,催着姜衢寒抓緊速度趕回百花村,邊走邊說其他事,如此走了一段,出了義倉大門,突然聞到無比清晰的茶花香。
旋即天旋地轉,手腕驟然一痛,便是沉悶的哼聲傳入耳。
她被姜衢寒護在懷裡,但右手由于旋轉慣性不慎磕碰到柱子,此刻都腫了起來,原先本就受傷未好,如今看着沒個十天半個月好不了。
“此人留不得。”
姜衢寒說話間松開她,隻是目光陰沉地落在她腫起的手腕上,已然利劍出鞘。
楚晚甯暗道不好,擡眸一看,正迎上姜衢寒那雙似着火般的眼睛。
不妙,這真會殺了陳肆。
陳肆不知死活,握着長棍欲要再度發起進攻,仿佛姜衢寒在他眼裡是隻可欺的綿羊。
倉内有火光和人聲蔓延,楚晚甯猛拉住姜衢寒,當機立斷:“陳肆,本宮不追究你以下犯上的罪責,猶記今日本宮免你死罪,日後為民盡心盡力将功補過。”
掙了下,驚覺楚晚甯将自個鎖得死緊,而後陳肆長棍即将襲來,果斷挽腰将人抱起旋身抵擋長棍。
這次打得更猛,如喪心病狂,龇牙紅眼,不顧人死活,一棍一棍緊逼。
忽略楚晚甯暗中使勁,前進的步伐受阻,姜衢寒吃不住她如八爪魚般的糾纏,長劍脫鞘直斬斷再度襲來的長棍。
好在衙役來得及時,迅速将陳肆控制住,并着手打暈了他。
姜衢寒怕自己失控,反手一把推開楚晚甯。
誰知,楚晚甯在陳肆昏厥那刻松開手,姜衢寒才一推,她便被推飛出去。
自始至終,楚晚甯一眼都沒分過給姜衢寒,隻是在陳肆被衙役帶走之後松了一口氣。
便在此時,姜衢寒原本因自己魯莽害得楚晚甯跌倒的愧疚煙消雲散,轉而冷哼了聲收劍入鞘。
天色不早了,他站原地耐着性子等楚晚甯爬起,氣都沒喘勻一刻,有衙役急惶惶地跑上前來,說驸馬爺如何如何生氣,如何如何要求見楚晚甯。
姜衢寒一聽,攥緊手中劍,諷道:“公主可要去見見老情人?”
楚晚甯意識自己失了體統,現下神思已回籠,拂了拂身上的污漬,并未聽出姜衢寒的調侃,道:“事忙,哪有空閑招呼他。”
聞她所言,姜衢寒心中冷意更甚,随即走在她前方,上了輛馬車坐着,“等百花村災情告一段落,你二人便可花前月下。”
本遇陳肆和盧偉勾結而愠怒,眼下聽着他意有所指的話,免不了火氣更甚,本無空位的馬車,她往那旁邊一站,負責該馬車的車夫左瞧瞧又看看,兩邊都是身份貴重的大人物,都得罪不起,幹脆放下馬鞭,灰溜溜的和同僚坐一輛。
楚晚甯往那空出的位置一坐,挨着姜衢寒的手臂,擡眼怒瞪他,“姜衢寒,在你眼裡,我始終是那種不檢點的姑娘,對吧。”
他怔了怔,不明她話裡的意思。
楚晚甯真想把他踹到天邊去,可看他突然落寞委屈,總不能不明不白就下手,隻好握緊缰繩打在馬屁股上,譏諷道:“到底是我人品差,讓姜大将軍總以異樣的眼光看待我。”
馬兒疾走時颠簸了下,震得車上兩人東倒西歪。這短暫的空隙裡,姜衢寒下意識扶穩楚晚甯,暗中拉緊缰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