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的秋雨總是裹挾着鐵鏽味。

太宰治緊了緊虛搭在肩上的黑色大衣，擡腳邁上了面前的鐵質樓梯。大衣的下擺掃過鏽迹斑斑的扶手，發出細碎的鐵屑摩擦聲。

一步、兩步，三步。

他忽然停住腳步，纏着繃帶的手指輕輕拂過欄杆上的浮灰，鸢色瞳孔中映出面前樓梯與樓梯之間的平台上殘餘的不自然散落的灰塵。

“有血腥味。”

默不作聲緊跟其後的中原中也此時壓低帽檐，钴藍色的眼眸掃過三樓轉角處，“七個，不，八個呼吸聲。”

話音未落，頭頂通風管道突然爆裂。無數金屬碎片裹挾着異能者的怒吼傾瀉而下。

中原中也皮鞋後跟重重踏地，暗紅色的重力波動瞬間籠罩整個空間。懸浮的金屬片在紅光中扭曲變形，如同被按進琥珀的昆蟲，掙紮軟弱又無力。

“真是粗魯的待客之道。”

太宰治輕巧地穿過靜止的金屬暴雨，指尖觸碰到某片鋼闆時，異能者的慘叫立刻從管道深處傳來。失去控制的金屬洪流轟然墜落，在水泥地面砸出蛛網狀的裂痕。

他們踏着金屬殘骸登上四樓，月光從破碎的玻璃穹頂漏進來，照亮中央反應釜上纏繞的粗壯鐵鍊。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站在控制台前，手指神經質地敲打着紅色按鈕。

“港口黑手黨…”

男人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非要趕盡殺絕嗎……”

中原中也的瞳孔驟然收縮，重力蠢蠢欲動時太宰治卻突然按住他肩膀。猩紅光暈蓦地消散，而太宰治的目光掃過控制台閃爍的指示燈：“那裡面是丙烯腈，現在空氣中濃度已經蠻高了——真是漂亮的陷阱呢。”

太宰治誇張的比了一個“哇哦”的表情。

“見識不小，但是太遲了！”

男人狂笑着按下按鈕，倒計時電子音在空曠廠房炸響。鐵鍊應聲斷裂，三十噸重的反應釜開始傾斜，淡藍色液體從裂縫中汩汩湧出。

中原中也的皮鞋底與地面摩擦出火星，整個人化作紅色流星沖向控制台。太宰治卻轉身奔向反應釜，繃帶末梢随着奔跑在空中輕輕擺動，如同告死鳥的羽翼。當他的手掌貼上金屬外殼的瞬間，整個化工廠的照明系統突然全部熄滅。

“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的怒吼聲在黑暗中炸響，重力轟然炸開，掀飛了三個撲上來的敵人。倒計時仍在繼續，5:00的數字在備用電源下泛着血光。

金屬地面突然劇烈震顫，太宰治平靜的聲音從反應釜後方傳來：“中也要是再磨蹭，我們就要變成煙花了哦。”

中原中也咬牙扯下手套，暗紅紋路順着脖頸爬上臉頰：“給我三秒。”

……

污濁即将失控的刹那，太宰治的手掌貼上了中原中也的後頸。人間失格如冷水一瓢澆滅了即将噴發的火山，中原中也一個踉跄，抓住他的手腕。

“房頂。”

太宰治指了指頭頂的鋼架結構，爆炸産生的第一簇火苗已經舔上丙烯腈液體。中原中也罵了句髒話，抓住太宰治的腰帶縱身躍起。他們撞破三層鋼闆屋頂的同時，身後騰起的火雲将夜空染成琥珀色。

“喂，你早就知道有自爆裝置吧？”

中原中也滿臉不爽，扯開領口瞪向導緻他們這麼狼狽的罪魁禍首，卻發現太宰治蹲在劇烈爆炸後産生的深坑邊緣聚精會神的觀察着什麼。

夜風卷着燃燒的票據從他們頭頂掠過，像一場黑色的雪。

中原中也不滿地彈了下舌。

“噓…看那兒。”

太宰治擡了擡下巴示意，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像是找到了意料之外的玩具的驚喜。

中原中也摁上耳麥，語氣嚴肅地彙報，“Boss，2号據點爆炸後發現秘密防空洞。”

在他與森鷗外彙報現場情況的時候，太宰治已然順着邊緣滑了下去，随着他的動作，碎石簌簌地落入新炸開的深坑，月光像液态水銀般灌進地底。

森鷗外聽着太宰治佩戴的耳麥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前進聲，心底思緒轉了幾個圈，最終語氣含着笑意開口，“太宰君難得出任務這麼積極，那就交給你們去看看了。”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應了一聲，緊跟着太宰治跳了下去。

“究竟…那裡的位置嗎，難道是……”

森鷗外展開手邊的地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拿起一旁的内線電話撥了出去。

……

“這味道…”

中原中也扯下皮手套，指尖蹭過覆滿青苔的混凝土牆，“像在鲸魚腐爛的胃袋裡。”

太宰治的目光掃過牆面剝落的“嚴禁入内”标識，這片區域像是被靜止在凝固的黑暗裡，這塊标識是最後的分界線。

中原中也的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面前鏽迹斑斑的金屬門。舊時代的軍規密碼盤在苔藓覆蓋下泛着冷光，第三枚齒輪上還卡着半截人類指骨。

“世界大戰時期的東西，軍方的秘密實驗基地嗎…”太宰治若有所思。

“讓開。”

中原中也的掌心凝聚起紅光，“直接轟開……”

“暴力破解會觸發自毀程序哦。”

太宰治的指尖拂過門邊刻痕，那些深淺不一的劃痕組成了扭曲的字句：

[鐵門靜脈流淌着329毫升月光]

[980隻屍蠅在門縫産卵]

[門鎖齒輪卡着2140根碎發]

[殺了我]

中原中也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或許是相似的實驗室氛圍，令他産生些許莫名的顫栗感，“3299802140？密碼這麼長。”

太宰治的睫毛在冷光下投出蝶翼狀陰影，他四下張望，從一旁的苔藓叢下拽出一本殘破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