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女拜見王爺…”她的頭擦着他的衣袖而下,重重磕在床上,聲音也在發抖。
“王爺?梨兒你忘了嗎?從前你都隻喚我錦郎的。”
“從前…從前是小女有眼不識泰山,得罪王爺的地方,還望您高擡貴手。”
“不曾得罪,隻不過是牽着我的心,讓我魂牽夢萦罷了。”
“小女姿色平平,還…還曾是樂伎,實在不堪王爺如此擡愛。”
“梨兒,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也絕不會如此妄自菲薄。”李握瑾微微低頭,看着附身趴着的衛玉安,眼裡的光亮暗了一些,漆黑的瞳眸愈發顯現出來。
“求求王爺,從前種種,都讓它過去吧。”她鼓足勇氣擡起頭,淚眼朦胧地對上這張曾經讓自己牽腸挂肚的臉。
“華梨落,哦不,現在該喚你衛玉安了吧。”他别過頭去,不再看她,抽走被她壓住的衣袖,理了理上面的折痕,“小女衛玉安,是謝刺史夫人遠房表親家的女兒。謝刺史一家看我孤苦無依,才收留我的。”
“收留你?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個家的。不相信我?”
這樣的話他的确說過,能與心愛的人有一個家也是華梨落曾經日日期盼的。可正如華姨告誡自己的那樣,深陷漩渦之後她才終于明白,男人的承諾正如海邊的浪潮,可以輕輕撫摸你,也可以重重拍打你。好在,她還有機會逃離。隻是沒想到會再度相遇。
“錦郎…我已經是衛玉安了,往事種種,何不留在我們美好的回憶。就算我們日日在一起,也總會有厭煩相棄的那一天。”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衛玉安緩了緩語氣,輕輕去拉他的衣擺,半是勸誡,半是哀求。
李握瑾又轉過頭來看她,攏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乖,這才是我的梨兒。”
沒在雲水樓找到她的時候,李握瑾心裡是有些發慌,但更多的是憤怒。天下女子,哪一個對自己不是百依百順,趨之若鹜。可自己百般疼愛的梨兒竟敢不吭一聲就消失了,将他們從前的種種都徹底抛棄。他發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天南海北,無論生死。他要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邊,讓她再也不會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
想到此,他将面前的人一把攬進懷裡,下巴緊貼她的耳朵,貪婪地汲取着她頭發上的桂花香氣。而被她圈禁着的衛玉安緊繃着身子,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後背上強勁的力道讓自己覺得如果現在有絲毫忤逆他的行為,自己就會被他一掌拍死。
“梨兒,其實你成了衛小姐,凡事倒更容易些了。”終于被放開了,可衛玉安沒聽明白他的話,愣愣地看着他。
“我既是王爺,我的命令謝刺史,也就是你的表姨夫想來也無敢不從。我若要納你進王府,你猜他敢拒絕嗎?興許他還會很開心吧。”男人玩弄着她的頭發,看着她失神的表情,心中得意又開心。
他說完就起身大步向門口走去,“黎錦,李握瑾!”絲毫不理會身後撕心裂肺的喊聲。等這人徹底離開小院兒之後,柳黛才敢進來,一進來就看見大哭一場之後支離破碎的衛玉安。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甜湯上前,
“…表小姐,喝點兒湯吧。從前在家裡的時候…我一哭我娘親就端着甜湯讓我喝,說…喝了心情會好些。”說着說着柳黛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方才表小姐剛睡下不久,那個玉面羅刹就過來了,她想去偷偷通報老爺,卻被他一句話喊住了,
“還想看見明日太陽的話就乖乖守在院門口,無論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許進來。”
“可…表小姐……”畢竟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柳黛心中惴惴不安,大着膽子說出了聲。
“我不會對她做什麼,你若是喊人過來,可就不一定了。”這人是王爺,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黛隻好乖乖守着,倒是也沒聽到什麼聲音,隻是看這人走出來的時候聽到表小姐在喊什麼名字,接着又是極其難過的哭喊聲。
柳黛隻怕是這羅刹因方才的一面之緣而看上了自家的表小姐,這才來強求。隻能盡自己的能力想着法子來勸慰哭狠了的衛玉安,“表小姐寬心,這就王爺聽聞是個極其喜新厭舊的,大概隻是一時興起罷了。等過幾日他在别處又看上了其他的女子,也就不會再來糾纏表小姐了。”
果真如此倒也罷了,衛玉安心中明白,李握瑾這樣的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會死死咬住。可若是自己真遂了他的意,那之後呢?是一個人伴着四季往來的風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裡老去嗎?還是被他當個玩意兒一樣想起來逗兩下,想不起來就丢在一旁,不聞不問,等容顔褪去,蹉跎老死?
第二日,幾口綴着紅綢的大箱子就敲鑼打鼓地被送到了刺史府門口,打頭的是跟在李握瑾身邊的副将孟修,他持劍而立,一副絲毫不容拒絕的姿态,
“昨日宴上,我家王爺對衛小姐一見傾心,特命本将送來這些彩禮聘娶衛小姐為侍妾。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初八。”
“将軍且慢!”眼看着這人轉身就走,謝懷清疾走兩步跟了上去,“王爺擡愛,下官實不敢當。隻是我們家玉安身份卑微,才貌不全,入王府實在不妥啊。”
“謝刺史此言差矣,能被我們王爺看上的女人怎麼會是才貌不全呢?謝刺史可是覺得我家王爺眼光太差了?”
“不敢不敢,那總要給我們一些時間準備準備吧,下月初八,實在過于緊急了些,如果物件禮儀不齊全,豈不有損王府顔面?”能拖就拖,起碼多些時間想想辦法。謝懷清小心翼翼地陪着好話,可這個孟修是個說一不二的,李握瑾的話在他眼裡就是軍令。軍令如山,一分一毫都改不得。
“謝刺史不必擔心,需要的東西嫁衣什麼的,我們王府自會準備齊全。禮儀嘛,大概全了就行,我們王爺不是在乎這些虛禮的人。想來,也不會有人因此而說三道四吧。”
“自然,這是自然,隻……”謝懷清微微伏着身子,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孟修大聲打斷。“好了謝刺史,能給一個侍妾這麼大的排面,還是我們王府頭一次。想來是看在你刺史府的面子上。你可不要再推三阻四不識擡舉了,我們王爺最讨厭這樣。”
“是是,下官明白。”等孟修走後,謝懷清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深深歎了一口氣,如血的紅綢分外刺眼。聯想起昨日李握瑾昨日在宴席上所作種種,謝懷清心裡大概猜出了一些,他絕不是一眼傾心,更像是早有預謀。隻是…對于自己失而複得的這個女兒,自己可真的願意讓她去九王府那樣的虎狼窩嗎?